资治通鉴

《资治通鉴》,简称“通鉴”,是北宋司马光主编的编年体史书,全书共294卷。它以时间为纲,事件为目,从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公元前403年)写到五代后周世宗显德六年(公元959年),是我国第一部编年体通史,也是我国编年史中包含时间最长的一部巨著。
晋纪一 翻译

起旃蒙作噩(公元265年),尽玄黓执徐(公元272年),凡八年。

世祖武皇帝上之上

泰始元年(乙酉,公元265年)

春季三月,吴主派遣光禄大夫纪陟、五官中郎将洪璆与徐绍、孙彧一同前往魏国回报聘问。徐绍到达濡须的时候,有人说徐绍曾经称赞中原之国的美好,吴主恼怒,追回徐绍,把他杀死。

夏季四月,吴国改年号为甘露。

五月,魏元帝施予晋文王特殊的礼遇,晋升王妃为王后,世子晋升为太子。

癸未日,实行大赦。

秋季七月,吴主逼杀吴景帝皇后,将景帝的四个儿子迁到吴地;不久,又把四人中年龄较大的两人杀了。

八月辛卯日,晋文王司马昭去世,太子司马炎继承了相国、晋王之位。

九月乙未日,实行大赦。

戊子日,任命魏司徒何曾担任晋丞相;癸亥日,任命票骑将军司马望担任司徒。

乙亥日,在崇阳陵安葬晋文王。

冬季,吴国西陵督步阐上表,恳请吴主将国都迁到武昌;吴主听从了他的意见,委派御史大夫丁固、右将军诸葛靓镇守建业。步阐是步骘的儿子。

十二月壬戌日,魏元帝将帝位禅让给晋王;甲子日,魏元帝搬到金墉城居住。太傅司马孚向魏元帝拜别,拉着魏元帝的手,流泪叹息不能自抑,说:“我到死的那一天,仍然是大魏真正的臣子。”丙寅日,晋王司马炎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泰始。丁卯日,尊奉魏元帝为陈留王,宫室就设在邺城;优厚高贵的礼制与待遇,都依照魏国初期的旧例。魏宗室诸王都降为侯。追尊晋宣王司马懿为宣皇帝,晋景王司马师为景皇帝,晋文王司马昭为文皇帝。尊王太后为皇太后。封皇叔祖司马孚为安平王,叔父司马幹为平原王、司马亮为扶风王、司马伷为东莞王、司马骏为汝阴王、司马肜为梁王、司马伦为琅邪王,封皇弟司马攸为齐王、司马鉴为乐安王、司马机为燕王;又把司徒司马望等十七个堂叔或堂侄都封为王。任命石苞担任大司马,郑冲担任太傅,王祥担任太保,何曾担任太尉,贾充担任车骑将军,王沈担任骠骑将军;其余的文武官员都提级晋爵各有等差。乙亥日,任命安平王司马孚担任太宰,统领朝廷内外的军事事务。没过多久,又任命车骑将军陈骞担任大将军,与司徒义阳王司马望、司空荀 晋纪一 翻译 等,总共是八公,同时并列设置。晋武帝以魏氏孤立无援的弊病作为借鉴,因而大封宗室,赋予他们职权,又诏告诸王都可以自行选择封国中的官吏;只有卫将军齐王司马攸不敢自选,全部官吏都请求晋武帝任命。

晋武帝下诏,废除约束魏宗室的禁令,废除部曲将领以及州郡长吏留人质于京师的制度。

晋武帝是继魏氏苛酷浮华的政治之后登基的,他以宽仁节俭的作风纠正魏氏的弊病。太常丞许奇是许允的儿子。晋武帝打算在太庙行事,朝廷议事的时候,大臣们以许奇的父亲因过失被诛为由,认为许奇不适合在武帝身边任职,应当派他出任朝廷外的官职;晋武帝于是追述许允旧时的声望,赞扬许奇的才能,提拔他担任祠部郎。有关部门报告,宫中所用的青丝牵牛绳断了,晋武帝下诏,用青麻绳代替青丝绳。

当初设置谏官的时候,由散骑常侍傅玄、皇甫陶担任。傅玄是傅幹的儿子。傅玄看到魏末士风凋敝败坏,于是上疏说:“我听说先王统治天下,教化昌盛于上,公正的议论通行于下。近代以来,魏武帝喜欢法术而天下重视刑名,魏文帝仰慕通达而天下轻视操守名分,从此之后纲纪不整,放纵虚无的作风充满朝廷,导致天下不再有公正的评论。陛下接受禅让,弘扬尧、舜的教化,只有没有选任清明广远遵守礼法之臣,以促进风化与操守,没有斥退虚浮鄙陋之人,以惩罚不恭敬不谨慎的人,因此我才胆敢说这番话。”晋武帝赞许并采纳了他的意见,让傅玄起草诏书以便施行,但是也不能变革当时的风气。

当初,汉征西将军司马钧生下豫章太守司马量,司马量生下颍川太守司马隽,司马隽生下京兆尹司马防,司马防生下晋宣帝司马懿。

二年(丙戌,公元266年)

春季正月丁亥日,就便利使用魏庙,祭祀征西府君司马钧以下,连同景帝司马师共七个庙堂。

辛丑日,尊奉景帝夫人羊氏为景皇后,居住在弘训宫。

丙午日,立弘农人杨氏为皇后;皇后是魏通事郎杨文宗的女儿。

群臣上书说:“五帝就是天帝,王气时有变异,所以名号有五个。从今天起,明堂、南郊都应当除去五帝的位置。”晋武帝采纳了这一建议。因为晋武帝是王肃的外孙,所以祭天地的礼仪,有关官吏大多遵从王肃的意见。

二月,解除魏对汉宗室的禁锢。

三月戊戌日,吴国派遣大鸿胪张俨、五官中郎将丁忠到晋朝吊祭。

吴国散骑常侍王蕃气质、风度高雅,不会察言观色,顺从其意行事,吴主因此不悦。散骑常侍万彧、中书丞陈声便乘机构陷他。丁忠出使回来,吴主大宴群臣,王蕃喝醉了,趴在那里不能起来。吴主怀疑他是伪装的,于是用车子将他送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召他回来。王蕃仪容庄严,举止自如。吴主大怒,呵令左右在殿堂之下将他斩杀,然后出去登上来山,命左右亲信抛掷王蕃的首级,像虎狼那样争夺啃咬,致使首级碎裂。

丁忠对吴主说:“北方的晋国没有做好防守作战的准备,我们可以偷袭攻占弋阳。”吴主询问群臣,镇西大将军陆凯说:“北方近来吞并了巴、蜀,派遣使者来求和,这并不是向我们求援,只是想要积蓄力量以等待时机罢了。在敌人的气势正强盛的时候,想要侥幸取胜,我看不出这样做有什么利益。”吴主虽然没有出兵,但是却与晋国断绝了关系。陆凯是陆逊同族兄弟的儿子。

夏季五月壬子日,博陵元公王沈去世。

六月丙午晦日,发生了日食。

晋文帝的丧事,臣民都遵循临时制定的法令,服丧三日,然后除服。葬礼结束,晋武帝也脱去丧服,但仍然戴白冠,吃素食,悲哀如同丧期。秋季八月,晋武帝将要拜谒崇阳陵,群臣上奏称,秋暑还没有过去,担心皇帝悲哀伤感而损害健康。晋武帝说:“朕能够瞻仰先人的陵墓,身体与精神自然就会好起来。”又下诏说:“汉文帝不使天下百姓全都为他悲哀,这也使帝王的谦逊达到了顶点。要拜见先人的陵墓,怎么忍心不穿丧服!议论决定穿丧服,群臣自然可以依据旧例行事。”尚书令裴秀上奏说:“陛下已经除去了丧服如今又穿上,这么做没有礼仪可依据,倘若君王穿丧服而臣下却不穿,身为臣子心里也会不安。”晋武帝下诏说:“朕忧虑的是,悲哀之情不能完全表达出来,哪里在于丧服!诸位一片殷勤之心,朕不忍心再违背了。”于是同意不穿丧服。

中军将军羊祜对傅玄说:“三年之丧,即使尊贵的天子也应该身穿孝服,这是礼制。现在皇帝至孝,虽然除去了丧服,但仍然实行丧礼。倘若能借此机会恢复先王的法规,难道不是很好吗!”傅玄说:“把服丧的时间从以月计改为以日计,已经有几百年了,在短时间内要恢复古制,是非常困难的。”羊祜说:“不能使天下人都遵循礼法,暂且使皇帝再穿孝服,不是还能好一些!”傅玄说:“皇帝没有除服而天下百姓却除服了,这就是只有父子,而没有君臣的行为。”羊祜于是不再提及让天下恢复古制的话。

戊辰日,群臣上奏请求晋武帝恢复正常的服饰与饮食,晋武帝下诏说:“每当感念先灵,而朕不能完成服丧之礼,就因此沉痛,更何况说吃稻米、穿锦衣了!这样做只会激发朕的伤痛之心,不能够缓解朕的悲哀之情。朕本来生于儒者之家,传习礼法已经很久了,何至于一时之间就对自己的父亲改变了这种天生的感情!已经在很多方面都听从你们了,你们可以对照孔子回答宰我的话反省自己,没有事就不要再多说了!”于是三年来一直素食素服。

臣司马光评论说:上自天子,下至平民,都应该服丧三年,这是先王礼经规定的,永世不可变更。汉文帝以私心为师,不遵守成规,变更古制,毁坏礼法,断绝父子之间的恩情,亏损君臣之间的情义;使后世的帝王不能真诚专一地表达哀痛之情,而群臣谄媚、阿附,没有人肯加以纠正。到了晋武帝,只是以自己的天性加以纠正并实行,可以称为是旷世的贤君;而裴秀、傅玄等人,是闭塞鄙陋的平庸之臣,习惯于常规,拘泥于已久的习俗,不能够承顺晋武帝的美德,可惜啊!

吴国改年号为宝鼎。

吴主任命陆凯担任左丞相,万彧担任右丞相。吴主厌恶别人注视自己,群臣侍候或进见的时候,没有人敢抬眼看他。陆凯说:“君臣之间没有互不相识的道理,倘若突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吴主于是听任陆凯注视他,而对别人却依旧如故。

吴主居住在武昌,扬州的百姓逆流而上供给物资,非常辛劳,再加上吴主奢靡无度,使得国家和百姓都困顿匮乏。陆凯上疏说:“现在四周边境都没有战事,应该致力于休养生息,积累物资,然而却更加穷奢极欲,还没有暴发灾难就使百姓耗尽精力,还没有取得成就而国库的资财已经枯竭,我私下为此感到忧愁。过去汉室衰微,三足鼎立;如今曹、刘失道,都被晋朝占有,这是近在眼前的、十分明显的证据。我愚笨无知,只是希望陛下珍惜国家罢了。武昌地势高危,土质贫瘠,多山石,并不是帝王定都的地方。况且童谣说:‘宁饮建业水,不吃武昌鱼;宁还建业死,不在武昌居。’由此看来,足以彰明人心与天意了。如今国家只有不足一年的积蓄,百姓有离散的忧怨,国家这棵大树已经逐渐暴露出根本,而官吏却专务苛刻催逼百姓,而无人体恤百姓。大帝期间,后宫的女子以及各种织工,人数不超过一百人,景帝以来,已经有上千之多,这就是资财的耗费非常严重的原因。另外,您身边的臣子,大多没有才能,他们结成党派相互包庇,陷害忠良,埋没贤明,都是一些妨害政事、祸患百姓的人。我希望陛下减少、停息多种劳役,消除苛刻的骚扰,清理、减少宫女,公正地选拔官吏,那么就会使上天喜悦而百姓依附,国家能够长治久安了。”吴主虽然不悦,但由于陆凯素有名望,对他特别宽容。

九月,晋武帝下诏书:“从现在开始,即使诏令有要求,以及已经上奏并获得批准,但在实际执行中遇到不便之处的,都不得隐瞒实情。”

戊戌日,有关部门上奏称:“大晋受到魏的禅让,应当一律沿用前代历法与车马、祭牲的颜色,如同虞舜沿用唐尧旧制一样。”晋武帝采纳了这一建议。

冬季十月丙午朔日,发生了日食。

永安山贼施但乘百姓艰辛心怀抱怨,聚众数千人,劫持了吴主的庶弟永安侯孙谦反叛,他们向北来到建业,徒众有一万多人,在距离建业不到三十里的地方驻扎下来,挑选吉日进城。施但派遣使者以孙谦的名义召见丁固、诸葛靓,丁固、诸葛靓斩杀使者,出兵在牛屯迎战施但。施但的士卒全都没穿盔甲,当即就被打败而逃散了。孙谦独自坐在车里,被生擒了。丁固不敢杀他,将情况报告吴主,吴主将孙谦连同孙谦的母亲及弟弟孙俊全都杀了。当初,观望云气的人说:“荆州有帝王之气,应当能够攻破扬州。”因此吴主将都城迁到武昌。等到施但反叛,吴主自认为预言应验了,就派遣数百人击鼓呐喊进入建业,杀了施但的妻子儿女,说“天子派荆州兵来打败扬州叛贼”。

十一月,晋开始将冬至在圜丘祭天、夏至在方泽祭地的仪式与南郊祭祀皇天之神和北郊祭祀皇地之祇的仪式合并。

晋撤除了汉朝后裔居住的山阳国的监督卫队,解除了对山阳国的禁制。

十二月,吴主又将国都迁回建业,派皇后的父亲卫将军录尚书事滕牧留守武昌。朝廷官吏因为滕牧是显贵的皇亲,于是都推举他,让他向上谏争,滕皇后的恩宠因此逐渐丧失,吴主又将滕牧迁到苍梧居住,虽然没有剥夺他的爵位,实际上将他流放了,他在半路上因忧愤而身亡。何太后经常护佑着滕后,再加上太史说皇后不能更换。吴主笃信巫术,所以滕后最终没有被废黜,日常供养在升平宫,不再进见吴主,宫中的姬妾很多人都佩带皇后的印玺与绶带,滕后只是接受大臣们的朝贺以及上奏的表疏而已。吴主派遣黄门走遍了州郡,想挑选将领官吏家中的女子;凡是二千石大臣家里的女儿,每年都要申报姓名,年龄到了十五、六岁就要进行考察、挑选,没有被选中的才可以出嫁。后宫女子已达上千人,吴主仍然不断地挑选新人入宫。

三年(丁亥,公元267年)

春季正月丁卯日,晋武帝册立皇子司马衷为皇太子。诏令称“近代每当册立太子,必定实行大赦。现在时局变化将要趋向清平,应当彰显喜好与憎恶,使百姓断绝侥幸的希望。曲意地赏赐小恩小惠,为朕所不取!”于是没有实行大赦。

司隶校尉上党人李憙弹劾从前的立进县令刘友、前尚书山涛、中山王司马睦、尚书仆射武陔等人霸占官府稻田的行为,请求罢免山涛、司马睦等人的官职,武陔已经身亡,请求贬低他的谥号。晋武帝下诏说:“刘友欺凌盘剥百姓,诱骗朝廷官吏,应该对他刑讯致死,以惩罚奸邪之人。倘若山涛等人没有再次犯错,就对他们免于追究。李憙坚持高尚的志向,一心为公,做官行使职责,可称得上是邦国的好司直了。汉光武帝说过:‘贵戚尚且缩起手来躲避二鲍。’他告诫百官,使他们各自都谨慎地对待自己的职责,宽容的恩典是不应该经常使用的!”司马睦是晋宣帝弟弟的儿子。

臣司马光评论说:政治的根本在于刑罚与奖赏,刑罚与奖赏不分明,政治如何能够清明!晋武帝赦免山涛而褒奖李憙,在刑罚与奖赏两方面都有失误。假使李憙所说的都是事实,那么山涛就不能赦免;假使所说的不是事实,李憙就不值得褒奖。褒奖他是让他进言,他进言了却又不采用,会使下属心中结下怨恨,在上则使权威被轻谩,这样又将如何任用李憙!况且四位大臣罪责相同,但是诛杀刘友而赦免山涛等人,避开权贵而惩罚轻贱,这能称得上是治政之道吗!正处于创业开国之初却不能树立治理国家的根本,要想把基业流传给后世,不是很难的事情吗!

晋武帝任命李憙担任太子太傅,征召犍为人李密担任太子洗马。李密因为祖母年纪大了,坚决请辞不接受,晋武帝同意了。李密与人交往,总是公然议论此人的得失优劣而恳切地加以谴责,他经常说:“我独自站立在人世,自顾其影而没有同伴;但我却从不心怀恐惧,就是因为我对人从来不厚此薄彼的缘故。”

吴国实行大赦,任命右丞相万彧镇守巴丘。

夏季六月,吴主修建昭明宫,二千石以下的官吏都亲自进山督察伐木。大规模地开辟苑囿,建造土山、楼台,极尽技艺工巧,工程、劳役的耗费以亿万计算。陆凯进谏阻止,吴主不听。中书丞华覈上疏说:“汉文帝时,天下安定,只有贾谊认为当时的局势如同在燃烧着的柴堆上安寝。如今强大的敌人占据九州之地,拥有一多半的民众,谋划着吞并我国,不只是汉代时的淮南王、济北王而已,同贾谊所处的时代相比,哪一个局势更加急迫呢?如今国库空虚匮乏,编入户籍的百姓丧失谋生的职业;北方的晋国正积蓄粮食,休养生息,一心一意地图谋东南。另外,交趾沦陷,岭外一带动摇,我们前后都有仇敌,首尾多有灾难,这正是朝廷危难的时刻。倘若舍弃当前紧迫之事,而尽全力大兴土木,一旦有意料之外的战乱暴发,就要丢弃营造之事而应付烽火告急,驱使积怨已久的百姓奔赴利刃交相的战场,这就是强大的敌人乘机行事加以利用的机会。”当时吴国民风奢侈,华覈又上疏说:“如今事情繁多而劳役沉重,百姓贫苦而民风奢侈,各种工匠制造无用的器物,妇女的打扮华丽奢靡,互相仿效,以没有这些东西为羞耻。兵士、平民之家也在追逐流俗,家里没有一锅米、一石粮的储备,出门却穿着丝织的艳丽服饰;上没有尊卑等级的差别,下却耗费财力,损伤民力,想得到富裕丰足,岂能实现!”这些话吴主一概不听。

秋季七月,王祥睢陵公的爵位被废黜。

九月甲申日,晋武帝下诏,增加官吏的俸禄。

晋武帝任命何曾担任太保,义阳王司马望担任太尉,荀 晋纪一 翻译 担任司徒。

禁止占星、望气以及谶纬之学。

吴主任命孟仁管理丞相事务,侍奉吴主车驾向东迎接其父文帝神灵到明陵,途中使者来往不绝,敬问神灵的日常起居。巫者声称见到了文帝,他的服装、面色如同活着的时候。吴主既悲又喜,亲自在东门外迎拜。等到把文帝的神灵迎进祖庙,在七日之内连续拜祭了三次,安排了各类歌舞艺人,不分昼夜地娱乐。

这一年,晋朝遣送鲜卑的拓跋沙漠汗回国。

四年(戊子,公元268年)

春季正月丙戌日,贾充等人奉上他们所修正的律令。晋武帝亲赴讲解之处,让尚书郎裴楷在一旁诵读。裴楷是裴秀的堂弟。侍中卢珽、中书侍郎范阳人张华请求抄写新律令中死罪的条目,张贴到驿站,以告示民众,晋武帝同意了。

晋武帝又诏令河南尹杜预对官吏的进退升降进行考核,杜预上奏说:“古时进退人才,筹划在心,不拘泥于法度;到了败落的末世,不能考虑长期实行而专求细密、周到,心存猜疑就相信所见所闻,怀疑所见所闻又相信文书、信札。文书、信札日益烦琐,为官之道也日益虚伪。魏氏考核官吏的方法正是汉代京房遗留下来的,其文辞条令可称得上极其细密,然而不足的是一味追求细枝末节而与主体相违背了,所以历代都不能畅行无碍。还不如申明唐尧时期的旧制度,选取其大而舍弃其小,删除其细密而遵从其简明,使之易于遵从!要想将事物的常理说得透彻,标明精神实质,完全在于人本身;舍弃人而依赖法令,就会以文辞、条令损伤事理。不如委任显达的官员,各自考核其所管辖境内的官吏,每年都进行考核,品论优劣。这样持续六年,主管人总结六年的考核结果,审查对其六年的评论,六年成绩都是优良的人,可以破格擢升,六年的成绩都是低劣的,就要予以罢免,优良多而低劣少的人平级调任,低劣多而优良少的人就要降职。在这当中倘若有对答不均衡的,品评有难有易的,主管人自然应该准确地权衡轻重,稍加损益,不必曲意追求全都与法令相符合。有对优劣的品评徇私枉法,不符合公正的议论的,应当交付监察部门当即进行劾察。倘若使上下公然容忍过错,那么公正的评论就彻底无效,即使有考核官吏的法令,也不会有益处。”这件事终究没有实行。

丁亥日,晋武帝在洛水之北耕种籍田。

戊子日,晋武帝实行大赦。

二月,吴主任命左御史大夫丁固担任司徒,右御史大夫孟仁担任司空。

三月戊子日,皇太后王氏去世。晋武帝居丧制度,一概遵循古代的礼法。

夏季四月戊戌日,睢陵元公王祥去世,前往家中吊唁的宾客中没有德行有失的人。他的同族兄弟的孙子王戎感叹地说:“太保王祥在正始时期没有被排在能言善谈一列;有时同他交谈,义理情致清明广远,莫不是他的品德掩盖了他在言谈方面的才能啊!”

己亥日,安葬文明皇后。主管部门上奏说:“既然安魂的祭礼已经结束,可以除去丧服。”晋武帝下诏说:“享受了母亲一生的爱抚,却没有回报几年,在情感上也不忍心。”主管部门坚持恳请晋武帝除服,晋武帝下诏说:“我所忧虑的是不能笃实地尽孝,你们不要因为我过度悲哀而忧虑。前代的礼仪典制在形式内容上也有所不同,何必要拘泥于近代的制度,使通用的丧礼废弛呢!”群臣仍然不停地请求,晋武帝便听从了;但是仍然戴白冠,吃素食,三年而止,与为晋文帝守丧相同。

秋季七月,众多的流星落向西方如同雨水倾泻而下。

己卯日,晋武帝拜谒崇阳陵。

九月,青州、徐州、兖州、豫州洪水泛滥。

大司马石苞长久住在淮南,威望与恩德在当地非常显著。淮北监军王琛憎恶他,秘密上奏,说石苞与吴国勾结。恰逢吴国即将侵犯晋,石苞修筑工事,阻断水流来使防卫更加坚固,晋武帝便对石苞心生猜疑。羊祜恳切地对晋武帝说“石苞肯定不会这样”,晋武帝不相信,仍然诏令以石苞没有估计敌方形势,修筑工事,阻断水流,使百姓劳累受惊为由,罢免了他的官职,派遣义阳王司马望率领大军讨伐石苞。当时,石苞聘用河内孙铄为副官,孙铄过去就与汝阴王司马骏亲近,司马骏当时镇守许昌,孙铄路过那里去拜见他。司马骏已经得知朝廷派出军队讨伐石苞,就私下对孙铄说:“你不要卷入祸事。”孙铄从司马骏那里出来,急忙奔驰前往寿春,劝说石苞放下兵器,步行走出驿站待罪,石苞听从了他的劝告。晋武帝听说这个消息,就放心了。石苞来到皇帝殿庭,以乐陵公的身份回到家里。

吴主出东关;冬季十月,派将领施绩入侵江夏,派万彧入侵襄阳。晋武帝命令义阳王司马望统领中军步兵、骑兵共二万人屯守在龙陂,同时声援江夏与襄阳。这时,荆州刺史胡烈抵御施绩的入侵并打败了施绩,司马望便领兵撤回。

吴国交州刺史刘俊、大都督脩则、将军顾容先后三次攻打交趾,交趾太守杨稷顽强抵抗,战胜了他们;郁林、九真两地都归附杨稷。杨稷派将军毛炅、董元攻打合浦,在古城交战,大败吴兵,杀死刘俊、脩则,剩下的士兵四散逃回了合浦。杨稷奏请任命毛炅为郁林太守,董元为九真太守。

十一月,吴国丁奉、诸葛靓从芍陂出兵,攻打合肥,安东将军汝阴王司马骏抵抗,吴兵撤退。

晋武帝任命义阳王司马望担任大司马,荀 晋纪一 翻译 担任太尉,石苞担任司徒。

五年(己丑,公元269年)

春季正月,吴主立其子孙瑾为皇太子。

二月,晋分出雍州、凉州、梁州的部分土地设置秦州,任命胡烈担任秦州刺史。从前,邓艾曾经招纳数万投降的鲜卑人,安置在雍州、凉州之间,与汉人混居,朝廷担心他们久居那里会成为祸患,因为胡烈在西部素有威望,所以派他前去镇守安抚。

青州、徐州、兖州洪水泛滥。

晋武帝有灭吴的志向。壬寅日,派尚书左仆射羊祜统领荆州诸军事,镇守襄阳;派征东大将军卫瓘统领青州诸军事,镇守临淄;派镇东大将军东莞王司马伷统领徐州诸军事,镇守下邳。

羊祜安抚关怀远近的百姓,在江、汉地区深得民心。他与吴人开诚布公,遵守信用,归降的吴人有想离开的,都听任他们的心愿。羊祜裁减戍边、巡逻的士兵,派他们开垦农田八百多顷。他刚来那里的时候,军队的粮食不足以维持一百天,到了后来,已经储备了足够吃十年的粮食。羊祜在军中,经常穿着轻暖的裘皮衣服,衣带宽松,不穿铠甲,他居住的地方,侍卫也只有十几人。

济阴太守巴西人文立上书说:“过去流放迁徙到中原地区的蜀地名臣的子孙,应当根据他们的才能分级任用,借以告慰巴、蜀之地的民心,使吴人倾心于我。”晋武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己未日,晋武帝下诏说:“诸葛亮在蜀地倾尽心力,他的儿子诸葛瞻面临灾难守节身死,他的孙子诸葛京,应该依据才能安排官职。”又下诏说:“蜀将傅佥父子为主人尽忠舍身。天下美德是相同的,怎么能够因为彼此立场不同就不同样对待呢!傅佥的儿子傅著、傅募,因为是罪犯的家眷被没入奚官为杂役,应赦免他们,成为平民。”

晋武帝任命文立担任散骑常侍。蜀汉过去的尚书是犍为人程琼,他素有德行与业绩,与文立有很深的交情。晋武帝听闻他的名望,就询问文立,文立回答说:“我非常了解这个人,只是他年龄将近八十,禀性谦逊,再没有他当年的心愿,所以我就没有把他的情况上报给您。”程琼听说后,就说:“文立可以称得上不营私结党了,这正是我之所以同他友善的原因。”

秋季九月,有异星出现于紫宫星座。

冬季十月,吴国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建衡。

晋封皇子司马景度为城阳王。

当初,汝南人何定曾经是吴大帝的内侍,等到吴主孙晧即位,何定就表明自己是先帝的旧人,请求仍旧做内侍。于是吴主让他担任楼下都尉,掌管买酒买粮等事,他借机独断专行,作威作福;吴主信任他,很多事情都交给他去做。左丞相陆凯当面谴责何定说:“你看看前后侍奉主人不忠心、扰乱倾覆国家政权的人,难道有能够寿终正寝的吗!你为什么专做奸邪的事,污染圣上的视听!你应该痛改恶习,否则,马上就会看到你有料想不到的祸事。”何定极其嫉恨陆凯。陆凯竭心尽力为国家,忠诚恳切发自内心,所上表疏全都指出事实,不加文饰。等到陆凯病倒,吴主派中书令董朝去问陆凯还有什么话要说,陆凯陈述道:“何定不可以信任重用,应当让他到京城以外的地方任职。奚熙这个小官,建起浦里塘,也不可听信他的话。姚信、楼玄、贺卲、张悌、郭逴、薛莹、滕脩以及我的同族弟弟陆喜、陆抗,这些人有的忠诚勤恳,有的资质才能卓越,他们都是国家优秀的辅佐人才,希望陛下多留神费心,与他们商议国家大事,使他们各尽忠诚,纠正、补漏于万一。”贺卲是贺齐的孙子;薛莹是薛综的儿子;楼玄是沛人;滕脩是南阳人。陆凯不久就死了,吴主平时就对陆凯的严厉耿直心怀怨恨,况且耳朵里天天听到何定的谗言,日久天长,竟然将陆凯的家属流放到建安去了。

吴主派遣监军虞汜、威南将军薛珝、苍梧太守丹阳人陶璜从荆州道,监军李勖、督军徐存从建安海路,在合浦会师,然后攻打交趾。

十二月,有关部门上奏晋武帝,太子向两位老师施行恭敬之礼,礼仪应与普通人有所不同。晋武帝说:“崇敬老师的目的,是为了尊道重教。怎么能说臣子不像臣子呢!应当让太子再行拜礼。”

六年(庚寅,公元270年)

春季正月,吴国丁奉进入涡口,扬州刺史牵弘迎击,将他击退。

吴国万彧从巴丘返回建业。

夏季四月,吴国左大司马施绩逝世。任命镇军大将军陆抗督统信陵、西陵、夷道、乐乡、公安的军事要务,治所设在乐乡。

陆抗因为吴主治理政事多有失误,上疏说:“我听说如果恩德均等,那么人多的一方可以战胜人少的一方;如果力量相同,那么安定的一方能够制服危难的一方,这正是六国之所以被秦国吞并、西楚之所以屈服于汉的缘故。如今敌人所凭借的,不只是关西地区,不只是鸿沟以西,而国家在外没有六国时连衡的援助,在内没有当时西楚的强大实力,各种政务衰败,百姓没有得到治理。议论的人所仗恃的,只不过以长江、高山这些天险作为疆界的屏障;这是保卫国土中不足为凭的小事,并不是有才智的人首先会想到的。我每当想到这些,半夜里抚摸枕头不能安睡,面对饭菜忘记去吃。侍奉君主的道义在于可以冒犯他却不可以欺骗他,我恭敬地陈述合宜时势的十七条措施,使您能够听到。”吴主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李勖因为走建安道不顺利,杀了作为向导的将官冯斐,带领军队返回。当初,何定曾经替儿子向李勖求婚,李勖没有答应,何定于是举报李勖枉杀冯斐,并且擅自撤退回师,便杀了李勖、徐存连同他们的家属,还焚烧了李勖的尸首。何定又命令各位将官进献御犬,一只犬的价值高达数十匹细绢,连拴狗的缰绳都值一万钱,用这些御犬猎捕兔子供应厨房。吴人都认为全是何定的罪过,而吴主却认为他忠诚殷勤,晋封他为列侯。陆抗上疏说:“小人不明晓事理,见识浅陋,即使让他尽心尽力,仍然不能够胜任其职,况且他素来专心于邪恶,爱与憎在他的心中都是颠倒的呢!”吴主没有听从。

六月戊午日,胡烈在万斛堆讨伐鲜卑人秃发树机能,战败被杀。都督雍州、凉州诸军事的扶风王司马亮派遣将军刘旂去救援胡烈,刘旂却观望不前。司马亮因此连坐获罪被贬为平西将军,刘旂罪当斩首。司马亮上书说:“部署调度的罪责,是由我引发的,恳请赦免刘旂的死罪。”晋武帝下诏说:“倘若罪过不在刘旂,那就应当有承担罪过的人。”于是罢免司马亮的官职。

晋朝派尚书乐陵人石鉴暂领安西将军之职,统领督察秦州各项军事要务,讨伐秃发树机能。秃发树机能实力强大,石鉴派秦州刺史杜预出兵攻打他。杜预认为,敌人新胜士气正旺,马又肥壮,而官军匮乏,应当集中力量转运草料和粮食,等到春天再进兵讨伐。石鉴上奏杜预延误征集调拨军用物资,用囚车将他押送到廷尉,免去侯爵用来赎罪。后来石鉴讨伐秃发树机能,最终也没能攻克。

秋季七月乙巳日,城阳王司马景度去世。

丁未日,晋任命汝阴王司马骏担任镇西大将军,统领雍、凉等州的各项军事要务,镇守关中。

冬季十一月,晋立皇子司马东为汝南王。

吴主的堂弟前将军孙秀担任夏口督,吴主憎恶他,民间都说孙秀迟早会被人算计。恰逢吴主让何定领着五千名士兵前往夏口打猎,孙秀惊惶无措,连夜带着妻子儿女以及亲兵几百人投奔晋朝。十二月,晋朝授予孙秀票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的职位,封为会稽公。

这一年,吴国实行大赦。

当初,魏人把五部南匈奴人安置在并州诸郡中居住,与中原地区的汉人混居;南匈奴人自称他们的祖先是汉朝的外孙,所以改为刘姓。

七年(辛卯,公元271年)

春季正月,匈奴右贤王刘猛反叛,逃出边塞。

豫州刺史石鉴在攻打吴军时虚报斩获首级的数量,因此被治罪,晋武帝下诏说:“石鉴身为大臣,获得了我的信任,而他却恶劣到欺诈伪造,这符合做事情的道义吗?现在遣送他回到故乡,终身不得复用。”

吴人刁玄弄虚作假增加谶文说:“黄色的旗帜、紫色的车盖,出现在东南方,最终得天下的,是荆、扬之地的君主。”吴主听信了他的话,于是在当月的最后一天,从华里大举出兵,车上载着太后、皇后以及后宫数千人,从牛渚出发,向西进发。东观令华覈等人坚持谏止,吴主不听。前进途中遇到大雪,道路塌陷毁坏,兵士身披铠甲,手持兵器,一百个人拉着一辆车子,天气寒冷,几乎要把人冻死,兵士们都说:“倘若遇到敌兵,我们就投降。”吴主听到这些话,就率领众人返回了。晋武帝派遣义阳王司马望率领中军二万人、骑兵三千人屯守寿春,以防备敌军,听说吴军已经撤退,就停止了军事行动。

三月丙戌日,钜鹿元公裴秀去世。

夏季四月,吴国交州刺史陶璜偷袭九真太守董元,将他杀了;杨稷用他的部将王素代替董元。

北地胡人侵犯金城,凉州刺史牵弘前去讨伐。内地各族胡人全都反叛,与秃发树机能一同将牵弘围困在青山,牵弘兵败身亡。

当初,大司马陈骞曾对晋武帝说:“胡烈、牵弘都勇猛却没有谋略,固执而刚愎自用,并不是安抚边界的人才,他们终将成为国家的耻辱。”当时牵弘担任扬州刺史,经常不服从陈骞的命令,晋武帝认为陈骞因为私下与牵弘不和才诋毁他,于是征召牵弘,牵弘到达后,不久就被任命为凉州刺史。陈骞私下叹息,认为牵弘必败无疑。胡、牵两人果然先与羌、戎不能和睦相处,然后又兵败身死,连年出兵征讨,仅仅只能维持表面的安定,晋武帝于是后悔没有听取陈骞的话。

五月,立皇子司马宪为城阳王。

辛丑日,义阳成王司马望去世。

侍中、尚书令、车骑将军贾充,自晋文帝时期就受到宠信而掌权。晋武帝能当上太子,贾充发挥了很大作用,所以他更加受到晋武帝的宠爱。贾充为人巧诈谄媚,与太尉、行太子太傅荀、侍中、中书监荀勖、越骑校尉安平人冯 晋纪一 翻译 相互结为朋党,朝野上下全都憎恶他们。晋武帝向侍中裴楷询问当今朝政的得失,裴楷回答说:“陛下受命于天,四海之内承受教化,之所以在德惠方面还不能与尧、舜相比,只因为朝廷中还有贾充之辈罢了。应当征招任用天下德才兼备的人,共同弘扬执政之道,不应当显示出您以个人喜好任用人才。”侍中乐安人任恺、何南尹颍川人庾纯都与贾充不和,贾充想要解除任恺担任的亲近君王的职务,于是向晋武帝推举任恺,说任恺忠诚坚贞,适合在东宫任职;晋武帝便任命任恺担任太子少傅,并且依旧担任侍中不变。当时正逢秃发树机能入侵、骚扰秦州、雍州,晋武帝为此担忧。任恺说:“应当派一位有威望、有谋略的重臣前去安抚。”晋武帝问:“谁能够担当此任?”任恺乘机举荐贾充,庾纯也赞同他。秋季七月癸酉日,晋武帝任命贾充担任都督秦州、凉州诸军事,他的侍中、车骑将军的职务如旧;贾充对此很忧虑。

吴国大都督薛珝与陶璜等人率领十万大军共同攻打交趾,交趾城中粮食殆尽,没有救援,被吴兵攻陷,杨稷、毛炅等人被俘虏。陶璜爱惜毛炅的勇健,打算留他一条性命,而毛炅却图谋杀死陶璜,陶璜这才杀了毛炅。脩则的儿子修允,剖开毛炅的肚子,割下他的肝脏,说:“看你还能否再做贼?”毛炅嘴里还大骂,说:“我恨不能杀了孙晧,你爹就是一条死狗!”王素想逃回南中,吴人捉住了他,九真、日南都向吴投降了。吴国实行大赦,任命陶璜担任交州牧。陶璜讨伐降服了夷獠,交州疆界都被平定。

八月丙申日,城阳王司马宪去世。

晋朝划出益州南部、中部的四个郡,设置宁州。

九月,吴国司空孟仁去世。

冬季十月丁丑朔日,出现日食。

十一月,刘猛入侵并州,被并州刺史刘钦击败。

贾充即将赴镇守之职,公卿大臣们在夕阳亭为他饯别。贾充暗中询问荀勖有没有计策,荀勖说:“您身为宰相,却被一人控制,怎能不令人轻视啊!但是此次出行,推辞掉实在非常困难,只有同太子结亲,才可以不必推辞就自然能留下来。”贾充说:“那么可以让何人去表达我的意愿呢?”荀勖说:“请让我去说吧。”于是就对冯 晋纪一 翻译 说:“贾公倘若出远门的话,我们都会丧失权势。太子的婚事尚未确定下来,何不劝说武帝迎娶贾公的女儿!”冯 晋纪一 翻译 也赞成这个主意。当初,晋武帝将要迎娶卫瓘的女儿做太子妃,贾充的妻子郭槐贿赂杨皇后身边的人,让杨皇后劝阻武帝,请求迎娶贾充的女儿。晋武帝说:“卫公的女儿有五处值得认可的地方,贾公的女儿有五处不能认可的地方:卫氏种族优秀而且多子,容貌美丽而且身材修长、皮肤白洁;贾氏种族妒忌而且少子,容貌丑陋而且身材矮小、皮肤黝黑。”但是杨皇后坚决替贾氏请求,荀、荀勖、冯 晋纪一 翻译 就都称赞贾充的女儿美丽无比,并且德才兼备,晋武帝于是听从了他们的意见。留下贾充依旧担任原职。

十二月,晋任命光禄大夫郑袤担任司空,郑袤坚决辞让不接受。

这一年,安乐思公刘禅去世。

吴国任命武昌都督广陵人范慎担任太尉。右将军司马丁奉去世。

吴国改明年年号为凤凰。

八年(壬辰,公元272年)

春季正月,晋监军何桢讨伐刘猛,多次打败刘猛,并暗中以利益引诱刘猛的左部帅李恪,李恪杀死刘猛后归降。

二月辛卯日,晋皇太子纳贾妃。贾妃十五岁,比太子大两岁,生性妒忌,机巧奸诈,太子既宠爱她又畏惧她。

壬辰日,安平献王司马孚去世,终年九十三岁。司马孚为人忠诚谨慎,宣帝执掌政权时,司马孚常常自我退让、谦逊。以后每逢废立帝王之际,司马孚都不曾参与策划。景、文二帝因为司马孚是长辈,都不敢强迫他。到晋武帝即位,恩宠、礼遇司马孚格外优厚。元旦朝见群臣,晋武帝让司马孚乘坐轿子上殿,晋武帝在东面的台阶迎接拜见。司马孚坐下之后,晋武帝亲自奉上酒杯,为司马孚祝寿,像普通人家一样行礼。晋武帝每向司马孚行拜礼,司马孚都跪下阻止。司马孚虽然受到尊重、恩宠,但是却并不以此为荣,时常面带忧虑之色。临终,留下遗言说:“对魏朝忠贞不移之士河内人司马孚,字叔达,既不像伊尹也不像周公,既不像伯夷也不像柳下惠,但是修身立道,始终如一。应当穿戴平时的衣服,用朴素的棺材装殓。”晋武帝下令,赐予司马孚东园温明秘器,各项事宜的施行,全都依照汉代东平献王的旧例。司马孚的家属仍然遵照司马孚的遗言,凡是朝廷赏赐的器具物品一概不用。

晋武帝与右将军皇甫陶在一起议论国家大事,双方发生了争论,散骑常侍郑徽上表请求将皇甫陶治罪,晋武帝说:“忠诚正直的言论,只担心不能听到,郑徽逾越职位,妄自禀奏,这难道是朕的意思?”于是罢免郑徽的官职。

夏季,汶山白马胡侵犯、掠夺各族百姓,益州刺史皇甫晏打算前往征讨。典学从事蜀郡人何旅等人谏止说:“胡夷互相残杀,原本就是他们的天性,并没有造成大的灾难。如今是盛夏时节,倘若出兵,正赶上雨季,必定会发生疾病、瘟疫,应当等到秋、冬季节再图谋这件事。”皇甫晏不听。胡人康木子烧香说军队出去势必失败,皇甫晏认为他挫败众人士气,将他斩首。军队到达观阪时,牙门张弘等人因为汶山道路险阻难行,又畏惧胡人,于是在夜里发动叛乱,杀死皇甫晏,军中因此惊慌混乱,兵曹从事犍为人杨仓统率军队拼死作战,最终战死。张弘于是诬陷皇甫晏说“皇甫晏带领我们共同谋反”,所以杀了皇甫晏,并将首级传送到京城。皇甫晏的主簿蜀郡人何攀因母亲去世正在居丧,听闻这个消息,便前往洛阳去证明皇甫晏没有谋反,张弘等人纵容兵士抢夺劫掠财物。广汉主簿李毅对太守弘农人王濬说:“皇甫侯出身儒生之家,他为什么要造反!况且广汉与成都靠近,但却属于梁州统辖,这其中的缘由就是朝廷打算用梁州来控制益州的咽喉要害,正为了防备今天这样的突发事故。如今益州发生叛乱,便是本郡的忧患。张弘这个小人,众人都不屑与他为伍,应当立即去讨伐,不要错失机会。”王濬还要先向上请示,李毅说:“杀了主人的逆贼,罪恶尤其重大,应当不受常规的约束,还有什么要请示的!”王濬于是发兵讨伐张弘。晋武帝诏令王濬担任益州刺史。王濬攻打张弘,将他斩首,并诛其三族。晋朝封王濬为关内侯。

当年,王濬曾经担任羊祜的参军,羊祜非常了解王濬的为人。羊祜的侄子羊暨对羊祜说:“王濬为人志向高远,但是奢侈成性,不可让他专权,应该对他加以制约。”羊祜说:“王濬很有才能,足以达成所愿,完全可以任用他。”并提升王濬为车骑从事中郎。王濬在益州,树立自己的威望和信用,蛮夷大多投奔依附他;不久,王濬又升任大司农。当时,晋武帝与羊祜秘密图谋攻打吴国,羊祜认为攻打吴国,应当依靠上游的地势,于是秘密上书晋武帝,请求将王濬留下来担任益州刺史,派他治理水军。不久又加授王濬龙骧将军的职位,督统益州、梁州各项军事事务。

晋武帝诏令王濬解散屯田兵,大量制造战船。别驾何攀认为“屯田兵不过五六百人,不能迅速将船全部制造出来,后面的船还没有造成,前面造好的船就已经腐朽了。应当招集各郡士兵,凑足一万多人造船,年终就能完工。”王濬想要先上报皇上,何攀说:“朝廷突然听说要招集一万名兵士的消息,必然不会同意;不如马上就招集士兵,倘若被拒绝,工程人力已成定局,大势已经不能阻止了。”王濬听从了,命令何攀掌管制造战船所需的用具、兵器。于是建造大战船,船身长达一百二十步,能容纳两千多人,用木头筑成城墙,筑起眺望敌军的高台,四面开出可以进出的门,船上可以骑马往返奔跑。

当时造船砍削下来的碎木片,覆盖了江面,顺流而下,吴国建平太守吴郡人吾彦拿着顺流而下的木片向吴主禀报说:“晋国一定有攻吴的计划,应当增加建平的兵力,用来堵住要害地区。”吴主不听。吾彦就用铁锁截断江面,阻断江上的通路。

王濬虽然接受了朝廷的命令招募士兵,但是他却没有虎符;广汉太守敦煌人张 晋纪一 翻译 就收捕了王濬的从事上报朝廷。晋武帝召张 晋纪一 翻译 返回,指责他说:“你为什么不秘密禀报而直接收捕了他的从事?”张 晋纪一 翻译 回答说:“蜀汉之地非常偏僻遥远,当年刘备就曾凭借此地割据。立刻收捕了他的从事,我还认为这是轻的。”晋武帝称赞了他。

壬辰日,晋朝实行大赦。

秋季七月,晋朝任命贾充担任司空,其侍中、尚书令、领兵等职务如旧。贾充与侍中任恺都受到晋武帝的宠爱、信任,贾充想要独占名利、权势因而忌恨任恺,于是他们在朝中各有依附的官吏,因此党派众多庞杂。晋武帝听说了这些情况,召来贾充、任恺,在式乾殿宴请他们,说:“朝廷应该是一个整体,大臣们应该和睦相处。”贾充、任恺各自拜谢了晋武帝。不久之后,贾充、任恺认为晋武帝已经得知他们彼此不和却没有指责他们,于是更加肆无忌惮,表面上他们互相尊重、推崇,实际上心中的怨恨却日益加深。贾充于是推举任恺担任吏部尚书,任恺侍从面见皇帝的机会逐渐减少;贾充便与荀勖、冯 晋纪一 翻译 一起乘机构陷任恺,任恺因此获罪,被罢免官职,回到家里。

八月,吴主征召昭武将军、西陵督步阐。步阐世代居住在西陵,仓促之间被征召,自认为是由于公事有失,而且担心有人进献谗言,九月,占据西陵城归降晋国,派侄子步玑、步璇前往洛阳充当人质。晋朝诏令任命步阐为都督西陵诸军事、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兼任交州牧,封为宜都公。

冬季十月辛未朔日,发生了日食。

晋朝敦煌太守尹璩去世。凉州刺史杨欣上表请求让敦煌令梁澄兼任太守。功曹宋质擅自废黜了梁澄,上表请求让议郎令狐丰担任敦煌太守。杨欣派兵攻打宋质,却被宋质打败。

吴陆抗得知步阐背叛的消息,立刻派将军左奕、吾彦等前去讨伐。晋武帝派遣荆州刺史杨肇前往西陵接应步阐,车骑将军羊祜统率步兵攻打江陵,巴东监军徐胤率领水军攻打建平,共同救援步阐。陆抗命令西陵各军修筑高峻的围墙,从赤溪一直修到故市,内可以用来围困步阐,外可以用来抵御晋兵。陆抗昼夜不停地催逼修筑,就仿佛敌人已经到达跟前,众人因此异常辛劳。诸位将官进谏说:“眼下应该乘三军的锐气,火速进攻步阐,等到晋朝救兵抵达,势必已经攻克西陵了,何必去修筑围墙,使士兵、百姓的气力都枯竭了。”陆抗说:“西陵城因为所处的地势已经非常稳固了,粮食又充足,况且所有防守抵御的设施、器具都是我过去在西陵任职时所规划准备的,如今反过来攻打它,不可能快速取胜。晋兵抵达而我们没有防备,内外受敌,依靠什么来抵御呢!”诸位将领都想攻打步阐,陆抗想让众人心服,于是听任他们前去攻打,果真没有得到便宜。于是开始同心协力地筑围防守,这时,羊祜的五万大军抵达江陵。诸位将官都认为陆抗不适合去西陵,陆抗说:“江陵城池坚固,兵力充足,没有什么值得忧患的。倘使敌人攻克了江陵,也一定守不住,我们的损失小。倘若晋兵占据了西陵,那么南山各夷人部落都会骚乱动荡,这样的话,祸患就不可估量了!”于是亲自率领部众奔赴西陵。

当初,陆抗因为江陵以北的道路平坦开阔,命令江陵督张咸兴修大坝阻断水流,逐步滋润平地以断绝敌人的侵犯并防止内部叛乱。羊祜打算借大坝挡住的水,用船运输粮草,于是扬言要毁坝以使步兵通过。陆抗听说这个消息,命令张咸迅速毁坏大坝。诸将都迷惑不解,屡次谏阻,陆抗只是不听。结果羊祜到达当阳,听说大坝已毁,只能弃船而用车运粮,耗费了许多人力与时间。

十一月,晋杨肇到达西陵。陆抗命令公安督孙遵沿着南岸抗拒羊祜,水军督留虑抗拒徐胤,并亲自率领大军凭借长围同杨肇对峙。将军朱乔营中的都督俞赞逃到了杨肇那里。陆抗说:“俞赞是军中的旧吏,了解我军的虚实。我时常担心夷兵平时的训练不够严格,敌人如果围攻,一定先攻打夷兵防守之处。”于是当夜撤换夷兵,全都派精兵把守。第二天,杨肇果然前来攻打原本由夷兵防守的地方。陆抗下令反击,箭与石块如雨倾泻,杨肇的部众死伤无数。十二月,杨肇计谋穷尽,在夜里逃走了。陆抗本想追击杨肇,又考虑到步阐一直积蓄力量,窥伺时机,而自己的实力不足以兵分两路,就只有擂鼓警戒部众,佯装追赶的样子。杨肇的部众惊恐骚动,全都丢铠弃甲脱身逃走。陆抗派轻兵尾随在后,杨肇兵败,羊祜等人都率兵返回。陆抗于是攻克西陵,诛杀步阐以及与他同谋的将吏共数十人,全部夷灭三族,请求对剩下的几万人加以赦免。陆抗向东返回乐乡,脸上没有骄傲、自负的神色,还像平时一样谦逊。吴主加封陆抗为都护。晋羊祜因罪被贬为平南将军,杨肇被罢免官职成为平民。

吴主攻克西陵后,自认为获得了上天的庇佑,志向更加张扬。他让术士尚广为他占卜可否夺得天下,尚广回答说:“吉。庚子年,青色的车盖会进入洛阳。”吴主大喜,不整治政令,反而一心一意地谋划兼并天下的事情。

贾充与晋朝廷官员在一起饮酒,河南尹庾纯喝醉了,与贾充争辩起来。贾充说:“你的父亲年迈,却不回到家中奉养,你是无天无地之人!”庾纯反问:“你的先主高贵乡公又在哪里?”贾充羞愤不已,上表请求辞官;庾纯也上表弹劾自己。晋武帝下诏罢免了庾纯的官职,根据制度让五公府评定他的善恶、得失。石苞认为,庾纯以做官求取荣耀而忘记了双亲,应当除去其名籍;齐王司马攸等人认为,庾纯并没有违背礼仪、律令;晋武帝采用了司马攸的评论,又任命庾纯为国子祭酒。

吴主到华里游玩,右丞相万彧与右大司马丁奉、左将军留平秘密谋划说:“如果皇上到了华里后不回来,国事重大,我们就不得不自行返还了。”吴主听到了他们的话,由于万彧等人是旧臣,于是隐忍不发。这一年,吴主乘会见的机会,拿毒酒给万彧喝,传送酒杯的人暗中减少毒酒。吴主又拿着毒酒给留平喝,留平觉察到了,服用了别的药解了毒,得以不死。万彧自杀而死;留平气愤忧郁,一个多月以后也死了。吴主将万彧的子侄流放到庐陵。

当初,万彧请求选拔忠诚、清正的人来补充君主身边的职位,吴主任命大司农楼玄为任宫下镇,主管宫中事务。楼玄修身正己成为众人表率,遵奉法度行事,对答恳切正直,吴主逐渐心生不悦。

中书令兼太子太傅贺卲上疏进谏说:“近年以来,百官纷繁杂乱,真实与虚伪混淆,忠良之人遭受排挤、贬斥,诚实的大臣被陷害。因此正直之士削除棱角,而庸俗之臣苟且谄媚,揣摩旨意,奉承恭顺,各自迎合世俗的趋向。人们接受不合道理的评议,说出有违道义的言论,于是使得清流变得混浊,忠诚之臣不敢开口。陛下位于九天之上,深居百里之远的屋室,圣言一出,百姓顺风倾倒,命令一出,天下紧紧追随,如影随形。陛下与受宠、谄媚的臣子亲密融洽,每天听到的是附和心意的言辞,将会认为这些人的确有贤德而且天下也已经平定。我听说振兴国家的君王乐于听到自己的过失,而荒废淫乱的君主喜欢听到别人的称颂;愿意听到自己过失的人,他的过失就会日益减少而福佑也就降临了,喜欢听别人称颂自己的人,他的好名声会日益丧失而灾祸也就来临了。

“陛下严厉刑法用来抑制正直的言辞,罢黜品行高尚的人用来断绝直言规劝,哪怕是一杯酒的失误,生命就得不到保证,做官的人以退职为侥幸,居住在都城的人以远迁为福气,这实在不是保住荣耀的伟业、使道德习俗昌盛兴隆的做法。何定原本是地位卑微的人,没有品行和才能,而陛下却喜欢他的巧诈谄媚,给予他权利作威作福。小人谋求进入,必定会进献包藏奸心的好处。何定近来狂妄地大兴劳役,调动江边防守的兵士去驱逐麋鹿,老人与体弱的人饥寒交迫,成人与孩童抱怨叹息。《左传》说:‘国家兴盛,就视百姓如赤子;国家衰亡,就视百姓如草芥。’如今法律、禁令变得苛刻,赋税征调日渐繁杂,宦官、近臣四处兴起事端,而地方官长畏惧获罪,劳苦百姓去满足他们的要求。因此民力不堪承受沉重的负担,家家户户离别四散,哀叹之声使和顺的风气受到了伤害。如今国家没有一年的储蓄,百姓之家没有得以维持一个月的积蓄,而后宫中不劳而获的人有万余人。另外,北方的敌人虎视眈眈,窥视我国的盛衰,长江的险阻,不能长久地仰仗,倘若我们没有守卫的能力,把一束苇草当作船就能渡江。希望陛下充实基础,强化根本,割断私人的情谊,遵从正道,那么周代成王、康王时代的治平之世就会兴起,圣祖孙权开创的基业就会昌盛!”结果吴主深深地忌恨他。

这时,吴主身边的人就一同诬陷楼玄与贺卲,说他们二人相遇,停车驻足交头接耳,然后一起大笑,诽谤、讥笑政事,于是两人都遭到诘问、谴责。楼玄被送到广州,贺卲受到宽赦官复原职。不久,又把楼玄迁徙到交趾,最后杀了他。天长日久,何定奸邪丑陋的行为显露传播出来,也被判处死刑。

羊祜从江陵返回之后,致力于修养道德信义来使吴人归顺。每次同吴国交战,都要约定日期才开战,不施行乘其不备、突然袭击的计谋。将帅当中有人想要进献诡诈计谋,羊祜总是让他喝下醇香的美酒,使他醉得不能说话。羊祜的军队行驶在吴境内,割了谷子作为口粮,都要记录所取的数量,然后送去绢偿抵债。每次聚集部下在长江、沔水一带打猎,常只限于晋国范围,倘若禽兽先被吴人所伤却后为晋兵获得,都要送还吴人。于是吴国边界的百姓对羊祜心悦诚服。羊祜与陆抗在边境对峙,双方的使者经常奉命来往。陆抗送给羊祜的酒,羊祜从不怀疑就喝下;陆抗病了,向羊祜求药,羊祜把成药送给他,陆抗也当即服下。许多人谏止陆抗,陆抗说:“哪里会有用毒酒杀人的羊祜啊!”陆抗对戍边的士兵说:“别人专门施行恩德,我们专门为恶,这就相当于不战而屈从了。如今双方各自保住疆界就可以了,不要再奢求占小便宜。”吴主听说双方在边界交往和谐,就以此事诘责陆抗,陆抗说:“一邑一乡都不可以不讲信义,更何况是大国呢!我倘若不这样做,正是张扬了羊祜的恩惠,对羊祜毫发不伤。”

吴主采用诸将的计谋,屡次侵犯掠夺晋国边境。陆抗上疏说:“过去夏朝多行罪恶而商汤讨伐,商纣王邪恶暴虐而周武王受命征讨。倘若不到时机,即使是圣贤之人,也应当积累威势自保,不可以轻举妄动。如今不致力于兴修农事以强国,不考核官吏任用贤能,不明确进退升降的标准,不慎重地使用刑罚奖赏,不以道德训诲各部门,不以仁爱抚慰百姓,反而听任诸将追逐功名,穷兵黩武,动辄耗费数以万计的钱财,士卒凋敝憔悴,还没有削弱敌军而我们已经疲惫不堪了。如今以争夺天下图谋霸业的资本,去贪求几十、几百的小利,这是臣下奸邪的便利,并不是国家的良策。过去齐、鲁交战三次,鲁人两次克敌取胜,但是,不及转足之间鲁国就覆灭了,这是为什么呢!势力的大小有差别,何况如今军队战胜所获得的,还不能够弥补它带来的损失呢!”吴主不听。

羊祜不攀附结交朝中权贵,荀勖、冯 晋纪一 翻译 之辈都憎恶他。羊祜堂外甥王衍曾经到羊祜那里陈述事情,言辞十分清晰明辨;羊祜却并不赞赏他,王衍拂衣离去。羊祜回过头对宾客们说:“王衍应当能以极高的名望获得高位,但是败坏风俗、损毁教化的必定是他。”等到攻打江陵时,羊祜依据军法要将王戎斩首。王衍是王戎的堂弟,所以两人都怨恨羊祜,多有诋毁羊祜的言论,当时的人为此有句话说:“二王执掌朝政,羊公一无是处。”

晋纪一 翻译

羊祜

羊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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