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旃蒙赤奋若（公元125年），尽昭阳作噩（公元133年），凡九年。

孝安皇帝下

延光四年（乙丑，公元125年）

春季二月乙亥日，下邳惠王刘衍去世。

甲辰日，安帝去南方巡视。

三月戊午朔日，发生了日食。

庚申日，安帝抵达宛城，身体忽然感觉不舒服。乙丑日，从宛城出发。丁卯日，到达叶县，在车上去世。年仅三十二岁。

皇后和阎显兄弟，还有宦官江京、樊丰等人共同密谋说：“现在皇帝死在路上，他的亲生儿子济阴王却留在京都，消息一旦传出去，假设公卿大臣集会，拥立济阴王继承帝位，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灾难。”于是谎称“皇帝病重”，将尸首抬上卧车，经过之处，贡奉饮食、问候起居，与往常相同。车队急行四天，于庚午日返回皇宫。辛未日，派遣司徒刘熹前往郊庙、社稷，祷告天地。当晚，发丧。尊皇后为皇太后。太后临朝主政，任命阎显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太后为了长期把持朝廷大权，决定选立一个年幼的皇帝，于是与阎显等人在禁宫中定策，决定迎立济北惠王之子、北乡侯刘懿继位。而济阴王因在此之前已经遭到废黜，反而不得上殿在棺木前哀悼父亲，他悲痛号哭，不吃不喝，宫廷内外文武百官，没有不为他感到悲伤的。

甲戌日，济南孝王刘香去世，无子继承，封国被撤除。

乙酉日，北乡侯刘懿即皇帝位。

夏季四月丁酉日，任命太尉冯石为太傅，司徒刘熹为太尉，参与主管尚书事务，前任司空李郃为司徒。

阎显嫉妒大将军耿宝位尊权重，又很有威望，于是指示相关官吏进行弹劾：“耿宝和他的同党中常侍樊丰、虎贲中郎将谢恽、侍中周广、野王君王圣、王圣的女儿永等，相互勾结，作威作福，皆大逆不道。”辛卯日，樊丰、谢恽、周广被捕入狱处死，家属被流放比景。耿宝与侄子林虑侯耿承被贬为亭侯，遣归封国，耿宝在路上自杀。王圣母子流放雁门。于是任命阎景为卫尉，阎耀为城门校尉，阎晏为执金吾，兄弟都在重要部门掌权，恣意作威作福。

己酉日，将孝安皇帝葬于恭陵，庙号恭宗。

六月乙巳日，大赦天下。

秋季七月，西域长史班勇征发敦煌、张掖、酒泉等郡六千骑兵及鄯善、疏勒、车师前国的军队，进击车师后国国王军就，获得大胜，斩首俘获八千多人，擒获军就和匈奴持节使者，将其带至索班阵亡处斩首，并将人头送至京师。

冬季十月丙午日，越嶲郡发生山崩。

北乡侯刘懿病危，中常侍孙程对济阴王谒者长兴渠说：“济阴王是皇帝嫡子，原本没有过错。先帝听信奸臣的谗言，竟然被废黜。如果北乡侯的病不能治愈，我与你合力除掉江京、阎显，没有不成功的道理。”长兴渠同意了。此外，中黄门、南阳郡人王康，从前曾担任太子府史，还有长乐太官丞、京兆人王国等人，也都同意孙程的意见。江京对阎显说：“北乡侯的病不愈，应当及时确定继位人，何不及早征召诸王之子，从中选出能继位的人！”阎显认为有道理。辛亥日，北乡侯去世。阎显立即禀告太后，暂时秘不发丧，再征召诸王之子进宫，关上宫门，驻兵把守。

十一月乙卯日，孙程、王康、王国和中黄门黄龙、彭恺、孟叔、李建、王成、张贤、史泛、马国、王道、李元、杨佗、陈予、赵封、李刚、魏猛、苗光等，在西钟楼下秘密集会，每人撕下一片衣襟来盟誓。丁巳日，京都洛阳和十六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当晚，孙程等人先是在崇德殿上集合，之后进入章台门。当晚，江京、刘安和李闰、陈达等正好都坐在禁门下，孙程和王康共同动手，斩杀江京、刘安和陈达。由于李闰长期享有权势，为宫内人所信服，所以想让他来领头，于是便举起刀要挟李闰说：“你必须答应拥戴济阴王为帝，不许动摇！”李闰回答：“是。”于是，大家扶李闰起身，在西钟楼下迎济阴王即皇帝位，当时的济阴王年仅十一岁。随后征召尚书令、仆射以下官吏跟着御车进入南宫。孙程等人留守禁门，隔断内外交通。皇帝登上云台，召见公卿百官，派遣虎贲和羽林卫士分别在南宫和北宫的所有宫门处驻守。

阎显此时正在宫中，心情忧虑急迫不知如何应对。小黄门樊登劝阎显用太后诏命征召越骑校尉冯诗、虎贲中郎将阎崇，率兵在平朔门驻守，用以抵抗孙程等人的攻势。于是，阎显将冯诗引诱入宫，对他说：“济阴王即位，并不是皇太后的旨意，皇帝玺印仍在这里。若你能尽全力效命，可以获得封侯。”太后派人送来印信绶带说：“能抓到济阴王的，封万户侯；抓到李闰的，封五千户侯。”冯诗等人尽管都承诺，却推辞说：“由于仓猝被召，带兵太少。”阎显派冯诗等和樊登去左掖门外迎接前来增援的将士，冯诗等趁机将樊登斩杀，归营固守。

阎显的弟弟卫尉阎景慌张地从宫中回到外府，召集军队行至盛德门。孙程传诏书命尚书们逮捕阎景。当时，尚书郭镇正卧病在床，一听到命令，立即带领值班的羽林卫士，从南止车门出来，恰好遇上阎景的部属拔刀大叫：“不许挡道！”郭镇马上下车持节宣读诏书，阎景说：“什么诏书！”于是举刀砍向郭镇，未能砍中。郭镇拔剑将阎景击落于车下，羽林卫士用戟叉住他的胸脯，将其活捉，送至廷尉狱囚禁，当天晚上处死。

戊午日，派遣使者进入北宫，夺下皇帝玺印。于是，皇帝亲临嘉德殿，派侍御史持符节，将阎显与其弟城门校尉阎耀、执金吾阎晏一齐逮捕，下狱处死，家属则全部流放比景。将太后迁往离宫。己未日，打开宫门，撤去驻兵。壬戌日，下诏给司隶校尉：“只有阎显、江京近亲应该被诛杀外，其他的人，一定要从宽处理。”孙程等人全被封为列侯：孙程食邑万户，王康、王国食邑九千户，黄龙食邑五千户，彭恺、孟叔、李建各食邑四千二百户，王成、张贤、史泛、马国、王道、李元、杨佗、陈予、赵封、李刚，各食邑四千户，魏猛食邑二千户，苗光食邑千户，号为十九侯。同时，根据等级，赏赐不同数量的车马、金银，以及钱帛。李闰因为没有参与首谋，所以没有封侯。擢升孙程为骑都尉。开始时，孙程等进入章台门，只有苗光没有进去。诏书命王康呈报功臣名单时，王康谎报苗光进入章台门。苗光未得到封赏的符策，内心惶恐不安，便向黄门令自首。所以，有关官吏弹劾王康和苗光欺诈皇上。皇帝下诏不去追究。任命将作大匠来历为卫尉。因祋讽、闾丘弘等前已病故，把他俩的儿子都任命为郎。朱伥、施延、陈光和赵代，全部得到提拔任用，后来官至公卿。征召王男、邴吉家属，回到京都洛阳，给予丰厚的奖赏。从前皇帝被废黜的时候，监太子家小黄门籍建、傅高梵、长秋长赵熹、丞良贺、药长夏珍都坐罪，被流放至朔方郡。皇帝即位之后，全都擢升为中常侍。

起初，阎显征聘崔骃的儿子崔瑗为下属官员，崔瑗因北乡侯不是先帝嫡子而继位为帝，预见到阎显一定会失败，想要说服阎显，废黜北乡侯，改立济阴王为帝，然而阎显日日沉醉，碰不到面，于是他对长史陈禅说：“中常侍江京等人迷惑先帝，废除皇家正统，另立旁支。北乡侯即位之后，便在宫中发病。周勃废黜吕后所立惠帝后宫子少帝的现象，现在又再一次出现。我想要与你一同面见将军阎显，说服他禀告太后，逮捕江京等人，将少帝废黜，拥立济阴王为帝，这样一定上得天心，下合人望，伊尹、霍光的功劳我们不用离开座位，就可建立，而且将军兄弟的封爵也可以世代相传。如果抗拒天意，让帝位长久空缺，我们虽然没有罪，但要和首恶同罪。这正是福祸交关的关键时刻，分取功劳的时候。”陈禅犹豫，不敢听从。恰好碰上阎显败亡，崔瑗坐罪免官，崔瑗的门生苏祗，准备上书呈报上述往事，崔瑗急忙加以劝阻。当时，陈禅正任司隶校尉，召见崔瑗说：“你尽管让苏祗上书，我愿出面为你作证。”崔瑗说：“这就好比是小孩、妇女私下交谈一样，希望您不要再说这件事情了！”于是便告辞还乡，不再接受州郡的征聘。

己卯日，用诸侯王礼仪埋葬北乡侯。

司空刘授因阿附叛逆，所征聘的官吏也不是适当人选，被免官。

十二月甲申日，提升少府、河南郡人陶敦为司空。

杨震的门生虞放、陈翼，去宫里为杨震喊冤。皇帝下诏将杨震的两个儿子任命为郎，并赠予钱一百万，以三公的礼仪把杨震安葬在华阴潼亭，远近的人都前来哀悼。有一只一丈余高的大鸟降落在杨震的灵堂之前，郡太守把这个情况汇报给朝廷。皇帝被杨震的忠心感动，于是下诏再以一羊、一猪的中牢进行祭祀。

议郎陈禅认为：“阎太后与皇帝没有母子间的恩情，应把太后迁移至另外的馆舍，不再朝见。”商议此事的群臣均同意。但司徒掾、汝南郡人周举却对李郃说：“从前，瞽瞍曾多次想要杀死儿子虞舜，而舜对父亲却更为孝敬。郑庄公的母亲武姜谋杀庄公，庄公发誓：不到黄泉之下，再不相见。秦始皇怨恨母亲淫乱失行，很长时间不见面。后来他们分别被颍考叔、茅蕉的劝谏所打动，重新认识孝道。史书上对这些事进行赞美。现在，阎显兄弟刚刚伏诛，太后被幽禁在离宫里，如果因悲伤忧愁而生病，一旦发生意外，皇上用什么来号令天下呢！若是采纳陈禅的意见，后世则会把罪过归到您的身上。应该秘密上奏朝廷，请求皇帝供养太后，与以前一样率领群臣朝见，以顺应天心，来回应人们的愿望！”李郃立即向皇帝上疏陈辞。

孝顺皇帝上

永建元年（丙寅，公元126年）

春季正月，汉顺帝在东宫朝见阎太后，太后的情绪才安稳下来。

甲寅日，大赦天下。

辛未日，阎太后去世。

辛巳日，太傅冯石和太尉刘熹因勾结权贵被免除职位。司徒李郃也被罢官。

二月甲申日，安葬安思皇后。

丙戌日，提拔太常桓焉为太傅；大鸿胪朱宠为太尉，参与主管尚书事务；长乐少府朱伥为司徒。

封尚书郭镇为定颍侯。

陇西锺羌反叛，校尉马贤率军进击，在临洮交战，杀死锺羌一千多人，锺羌部众全部归降。此后，凉州重新恢复安定。

六月己亥日，封济南简王刘错之子刘显为济南王。

秋季七月庚午日，任命卫尉来历为车骑将军。

八月，鲜卑攻打代郡，太守李超阵亡。

司隶校尉虞诩上任数月，上奏弹劾太傅冯石与太尉刘熹，使他们被免去官职，之后上奏弹劾中常侍程璜、陈秉、孟生、李闰等人。文武百官都愤恨不满，谴责他太过苛刻。为此，三公上奏弹劾：“虞诩违反常法，于盛夏之季，大肆地逮捕和关押无辜的人，吏民深受其害。”虞诩向顺帝上书为自己辩护说：“法令是整饬风俗的堤防，刑罚是驾驭百姓的衔铁和缰绳。但是，如今的官府，州一级委任给郡，郡一级委任给县，层层向下推脱责任，百姓怨恨，没有办法投诉。同时，现在的风气，都把苟且容身当作是贤能，把尽忠职守当作是愚蠢。我所查获的贪赃枉法案件，各式各样，盘根错节。三公因害怕被我举报，所以先来诬陷我。我将跟随史鱼之后，向皇上尸谏！”顺帝看了虞诩的奏章，便不对虞诩降罪。由于中常侍张防利用权势，接受贿赂与请求，虞诩屡次上奏请求将他依法处理，均被搁置，没有回音。虞诩非常生气，因为这个而自投廷尉监狱，并上奏顺帝说：“从前，安帝任用樊丰，废黜皇室正统，使得社稷就快要灭亡了。而今，张防又玩弄权势，亡国之祸，将要再次降临。我不想与张防都在朝廷上，谨自囚廷尉狱以报，省得让我重蹈杨震的覆辙！”奏章呈上之后，张防在顺帝面前流泪哭诉，所以，虞诩坐罪，被遣送到左校罚作苦役。但张防依然不肯放过虞诩，想要置他于死地，两天之内，虞诩被传讯拷打四次。狱吏劝虞诩自杀，虞诩回应：“我宁可伏刑刀死于市，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假如一声不响地自杀，怎么能分辨是非呢！”浮阳侯孙程和祝阿侯张贤先后请求面见顺帝，孙程说：“陛下起初和我们起事的时候，也是痛恨奸臣，深知他们会使得国家倾覆。现在即位之后，却又自己纵容和包庇奸佞，这又如何能责备先帝的不对？司隶校尉虞诩为陛下尽忠，却被逮捕囚禁。中常侍张防贪赃枉法，证据确凿，却陷害忠良。今观天象，客星守羽林，是宫中有奸臣出现的征兆，应该立即将张防逮捕下狱，来堵塞上天所降的灾难。”当时，张防站在顺帝身后，孙程大声斥责张防说：“奸臣张防，还不下殿去！”张防迫不得已，小步快走退入东厢。孙程又对顺帝说：“陛下，请立即下令逮捕张防，不要让他去向您的奶娘求情！”顺帝征求尚书们的意见，尚书贾朗跟张防的交情一直很好，争辩说虞诩有罪。顺帝感到疑惑，便对孙程说：“你们先出去，朕正在考虑！”因此，虞诩的儿子虞 和门生一百多人，举着旗帜，等候中常侍高梵的车子，向高梵叩头直至流血，申诉虞诩被冤枉的事实。高梵入宫之后，将这个情况上报给顺帝，结果，张防因罪被流放到边疆，尚书贾朗等六个人，有的被处死，有的被免官，虞诩当天即被释放。孙程又上书陈述虞诩有功劳，措辞直率而激烈。

顺帝感动醒悟，任命虞诩为议郎。几天之后，擢升为尚书仆射。

虞诩向顺帝上疏推荐议郎、南阳郡人左雄说：“我发现现在公卿以下的诸多官吏，大多是属于只会拱手作揖而沉默少言的好好先生，把到处讨好、广结善缘当成贤能，而认为为国尽忠尽职的人是愚蠢的，甚至还会互相劝诫说：‘不可做白璧，和气多后福。’我认为议郎左雄，这个人具备作为朝廷大臣所必须的忠正耿直，应当提拔为出纳王命的喉舌之官，这样一定会对扶正和辅佐朝廷有益处。”于是，顺帝任命左雄为尚书。

浮阳侯孙程等人由于怀揣奏章上殿争功，顺帝发怒。于是，有关官吏弹劾：“孙程等人扰乱朝政，忤逆违抗。王国等人与孙程结党，长期留在京都洛阳，更使得他们骄纵放肆。”于是，顺帝免去孙程等人的官职，悉数改封至偏远地区，又下令十九侯各自前去他们的封国，派遣洛阳令监督他们，在期限内务必出发。

司徒掾周举劝说司徒朱伥：“从前，皇帝在西钟楼下时，如果不是孙程等人尽力尽职，如何能即位呢！现在却忘了人家的大德，而计较他们微小的过失。如果他们在回封国的途中有人去世，那么皇帝难免会遭受屠杀功臣的非议。趁着孙程等人还未动身，应该立即奏明皇上，并加以劝阻。”朱伥回答说：“现在皇上正在发怒，如果我单独为此事上奏，一定会遭到皇帝的降罪谴责。”周举又说：“您的年龄已经超过八十岁，位居宰相高位，不在此时尽忠报国，却爱护自己，安于尊宠，您想得到什么呢？即便能保全自己的俸禄和官位，也一定会被人谴责为奸佞之辈；而因谏诤而获罪，还可以留下忠贞的美誉。如果我的意见不值得采纳，那么我请求告别！”于是朱伥上表劝谏，顺帝果然采纳。

孙程被改封为宜城侯，抵达封国之后，内心怨恨不满，将印信绶带和符策都退还朝廷，擅自逃回京都洛阳，在山中往来。顺帝下诏寻找孙程，找到之后，恢复他原来的封爵和食邑，赏赐车马和衣物给他，遣送他回封国。

冬季十月丁亥日，罢免司空陶敦。

朔方郡以西，障塞大多已经损坏，鲜卑借此不停地侵犯南匈奴。单于忧愁恐惧，便上书朝廷，请求尽快修复好障塞。庚寅日，顺帝下诏说：“征调黎阳营兵到中山北界驻防；让沿边各郡增加步兵，驻扎在各边塞，进行军事训练。”

提升廷尉张皓为司空。

班勇改立车师后国前任国王的儿子加特奴为王。又派遣部将杀掉东且弥王，同时，另立他本族人为王。至此，车师等西域六国，全都归附于汉朝。

于是班勇征发西域各国的军队去攻打匈奴，呼衍王逃走，他的二万余部众全部归降。单于的堂兄被活捉，班勇让加特奴亲手将他斩杀，以此结下车师和匈奴之间的怨恨。北单于亲自带领一万余骑兵攻打车师后国，抵达金且谷。班勇派假司马曹俊前去救援，单于率军后退，曹俊追击，并斩杀其贵人骨都侯。于是，呼衍王迁至枯梧河畔居住，车师自此不再有匈奴的足迹。

二年（丁卯，公元127年）

春季正月，中郎将张国带领南匈奴单于军队攻打鲜卑首领其至鞬，并将他击败。

二月，辽东鲜卑攻打辽东玄菟郡。乌桓校尉耿晔征发沿边各郡郡兵和乌桓的军队出塞讨伐，斩杀和俘虏很多。鲜卑三万人在辽东郡投降。

三月，发生旱灾。

起初，顺帝的母亲李氏葬于洛阳城北，顺帝起初不知道这件事。直到如今，他身边的人才将此事汇报出来。于是，顺帝为母亲发丧举哀，亲自去埋葬的地方，以皇后的礼仪规格殡殓。六月乙酉日，追谥为恭愍皇后，埋葬于恭陵的北面。

西域城邦国家都已归服于汉朝，仅有焉耆王元孟尚未投降。班勇上奏朝廷，要求出兵征伐。于是，朝廷派敦煌太守张朗率河西四郡之兵三千人配合班勇，班勇就征发西域各国之兵，共计四万多人，分两路攻击焉耆。班勇走南道，张朗走北道，定下日期，在焉耆城下会师。而张朗因为之前有罪，急于求功为自己赎罪，便赶在约定的日子之前抵达爵离关，并派遣司马率军提前进攻，斩首两千多人，元孟害怕被杀，所以派使者请求归降。张朗就进入焉耆城，受降而回。结果，张朗得以免除诛杀，但是班勇却因为后到达而被征回京都洛阳，下狱，免去官职。

秋季七月甲戌朔日，发生了日食。

壬午日，太尉朱宠和司徒朱伥均被免除官职。庚子日，提升太常刘光为太尉，主管尚书事务，将光禄勋、汝南郡人许敬任命为司徒。刘光是刘矩的弟弟。许敬曾在和帝与安帝时期做官，在窦、邓、阎氏权势鼎盛的时候，他也无所惧怕，不屈不挠。等到三家垮台之后，许多居官在位的人全都沾有污点，唯有许敬没有受到非议，当时人因为这个都十分敬佩他。

当初，南阳郡人樊英，幼年时学问、品行都很优秀，闻名天下，隐居于壶山南麓，州郡官府曾先后屡次征聘他出来做官，他并不应命。朝廷公卿大臣保举他为贤良、方正、有道，他都不肯动身。安帝赐策书征召，他还是没有去。这一年，顺帝又用策书和黑色的缯帛，非常礼敬地征召樊英，但他以身体不佳为理由严词拒绝。诏书严厉谴责州郡官府办事不利，于是州郡官府将樊英抬到车上上路。樊英没有办法，只好来到京都洛阳，到洛阳之后，樊英又称病重不起床。于是，用轿子强行将他抬进宫殿，而他仍然不肯屈就。顺帝让他出去，去太医处养病，按月送予羊和酒。随后，顺帝又特意为樊英设立讲坛，让公车令在前方引路，尚书陪同，赏赐小桌和手杖，用尊敬老师的礼节来对待他，向他问询朝廷大政的得失，任命他为五官中郎将。几个月之后，樊英又宣称病重。顺帝下诏，任命他为光禄大夫，允许回家养病，让当地官府送谷米，每年四季送予牛肉和酒。樊英请求辞掉职位，有诏书晓告皇帝旨意，没有批准。

樊英接到诏书，众人都认为他一定不会贬抑志气。南郡人王逸平时跟樊英关系很好，所以特意写信给他，引用了很多古人的事情进行比喻，劝说他接受朝廷的征召。于是，樊英顺从王逸的建议而前往洛阳。然而，后来他在应对皇帝的问题时，没有任何奇巧的谋略和深远的政策，大家都很失望。河南人张楷和樊英同时接受征聘，他对樊英说：“天下有两条路，即出仕和隐退。我从前认为，如果你应召出仕，一定会辅助君王，拯救百姓苍生。而你在开始时以极其宝贵的生命去激怒君王，待到享受爵禄时，又听不到你有匡扶补救的措施，这是进退没有依据。”

臣司马光说：古时候的正人君子，在国家政治清明时出仕做官，国家政治暴虐时便退隐为民。退隐为民，本来不是正人君子所愿意的。但是他们深知，没有人真正了解自己，那么正道不能得以推行，却要和一群奸佞之人共事，最终会危害到自己，所以，才隐藏自己的才能，远远地躲开。英明的君王选用归隐避世、提拔出身低微的人，原本是因为他们对国家有益，并不是借此来迎合世俗的视听。所以在道德上足够用来使君主尊敬，在智慧和才能上足够用来庇护百姓的人，就好像身穿粗布衣服但却怀有美玉一样，深藏不露，而圣明的君王应该竭尽礼节，将他征聘到手，放低自己的身份，向他请教，克制自己，听从他的建议，之后，才能使恩泽普施四方，功业传至千古。因为圣明的君王采用的是隐士逸民的治国方法，而不是隐士逸民本身，所以务必注意实际效果，而不是只求虚名。

如果礼节十分完备，情意殷勤，但贤才仍不愿出仕当官，那么圣明的君王就应该冷静地自我反省而不应该采取强硬手段，说：难道是我的品德不足而得不到他的仰慕？是政治太混乱让他没有办法辅佐？是奸佞当权，让他不敢出来做官？是我的诚意不足，令他忧心自己的建议不被采纳？为什么贤才不接受我的征聘呢？如果我的品德已经足够，朝政也已清明，奸佞已疏远，诚心也表达到了，那么，贤才一定会叩宫门求见而自荐，怎么会有再三征召而不肯应聘的！荀子说：“晚上点燃灯火捕蝉，一定让火光照亮，再摇晃树枝就可以了，如果火光不亮，只摇动树枝，是没什么好处的。如今，君王如果能发扬德行，那么天下的人都会归附，就好像蝉去奔向亮光一样。”有的人主因为贤才不应征聘而觉得羞耻，就用高位来引诱他，用严厉的刑罚来威胁他。如果他是一个真正的君子，就不会贪婪高位，也不会畏惧严刑，君主最终还是得不到他。能够得到的，全都是贪婪高位和畏惧刑罚的人，又如何值得尊重呢？

如果能以孝悌著称于家庭，以品行出众闻名于乡里，不索取不义之财，不采取不正当手段谋求职位，洁身自好，安分守己，悠然自得地过日子，虽然才能不足以辅佐君主、造福百姓，但也还是品行清美的善人。圣明的君王应该给予褒奖和优待，成全他的志向。像汉昭帝对待韩福，光武帝对待周党，用以奖励廉耻之心，美化风俗，这也就可以了，实在不应像范升那样进行诋毁，也不要像张楷那样加以责备和抱怨。

至于那些装假作伪来窃取荣誉的，以奇异的举止惊动世人的，不食朝廷的俸禄却与屠夫酒贩一样争夺利益，拒绝当小官而想着爬上宰相和九卿高位的人，他们的名与实是相反的，心里想的与行动完全不同，他们就是华士、少正卯之流，能免于圣明君王的诛杀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了，还有什么值得征召的？

这时，朝廷又征召广汉郡人杨厚、江夏郡人黄琼。黄琼，是黄香的儿子。杨厚到洛阳之后，向朝廷上奏，说汉朝在三百五十年左右便会遭遇险恶的命运并提出警告，他被任命为议郎。黄琼快到洛阳的时候，李固派人给他送去一封信，里面说：“正人君子觉得伯夷心胸非常狭隘，但柳下惠又太傲慢。既不效仿伯夷，又不效仿柳下惠，而是选择在两者之间，这才是圣贤所遵循的准则。如果真想头枕山峰，身卧山谷，步巢父、许由的后尘，那就算了；假如认为应该出来辅佐朝廷，拯救百姓，如今正是好时候。自从有人类以来，清明的政治少而恶俗的行为非常多，等到有了唐尧、虞舜这样的君主，才可以推行自己救国救民的志愿，恐怕永远没有这样的机遇。从前我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性情刚直卓而不群的人，容易横遭物议，品行高洁如玉石之白者，容易受到污损。’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近来，鲁阳人樊英被征召，初到时，朝廷专门为他设立讲坛，如同对待神明一般，尽管他没有提出什么奇谋深策，言行却非常谨慎，也没有任何的失误。但是，对他的诋毁和谴责却四处流传，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声誉在下降，莫非不是因为大家对他的期望过高，使得他的声名太大！所以，世俗的舆论都说‘所谓隐居之士，纯是盗取虚名’。希望先生这次能够提出深远的建议，让大家佩服赞叹，来洗刷这种舆论。”黄琼抵达洛阳之后，先是被任命为议郎，后来被提升为尚书仆射。黄琼从前曾跟随其父黄香在尚书台，熟悉典章制度，待到后来，他自己在这里任职的时候，对尚书诸曹的事务都非常精通，每次在朝堂争议国家大事时，大家没办法反驳他的意见。他曾多次上奏言事，多次被皇帝所采用。

李固是李郃之子，从小热爱读书，经常更换姓名，执鞭赶驴，载着书箱，不远千里，投奔名师，也因此读遍各类古代典籍，成为当世大儒。他每次到太学，都要秘密地进入三公府，去向父母请安，不让同学们知道他是李郃之子。

三年（戊辰，公元128年）

春季正月丙子日，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夏季六月，发生旱灾。

秋季七月，汉武帝陵园茂陵寝庙发生火灾。

九月，鲜卑进犯渔阳郡。

冬季十二月己亥日，太傅桓焉被免除官职。车骑将军来历被罢官。

南单于拔去世，他的弟弟休利继位，号为去特若尸逐就单于。

顺帝将孙程等十九侯，全部召回京都洛阳。

四年（己巳，公元129年）

春季正月丙寅日，大赦天下。

丙子日，顺帝行成年加冠礼。

夏季五月壬辰日，顺帝下诏说：“全国很多地方都发生了灾异，朝廷正在整顿修整，太官减省皇帝的饮食，不再进献珍贵的玩物。然而桂阳郡太守文砻，不竭尽忠诚宣扬朝廷施行的善政，反而从遥远的地区进贡大颗珍珠进行谄媚以求宠幸，现将原物封好退还！”

五个州下了大雨。

秋季八月丁巳日，太尉刘光和司空张皓，均被免职。

尚书仆射虞诩上书说：“安定郡、北地郡、上郡，山川险要，土地千里肥沃辽阔，适合畜牧，河水可以灌溉农田和运输粮秣。然而，近遭战乱，诸羌部落纷纷溃败逃至中原境内，郡县战乱饥荒，历时二十多年。抛开富饶肥沃的土地，抛开自然的财富，不能说是有利；离开险要的河川大山，在无险之处防守，很难牢固。由于三郡没有恢复，在长安的皇帝园陵孤露在外，但是，公卿怯懦，得过且过，刻意夸大其辞，提出种种困难，只知道计算耗费，却不顾国家的安危。建议陛下广泛地听取意见，采取最好的计策。”九月，顺帝下诏，命安定郡、北地郡、上郡的郡治，再次迁回原地。

癸酉日，提升大鸿胪庞参为太尉，主管尚书事务。太常王龚任司空。

冬季十一月庚辰日，司徒许敬被免官。

鲜卑侵犯朔方郡。

十二月乙卯日，提升宗正、弘农郡人刘崎为司徒。

这一年，西域于窴国王放前诛杀拘弥国王兴，擅自立其子为拘弥王，然后派使者向朝廷进贡。敦煌郡太守徐由请求朝廷出兵征讨。顺帝下令赦免于窴国王放前擅自诛杀的大罪，让他归还拘弥国，放前不肯遵命。

五年（庚午，公元130年）

夏季四月，京都洛阳发生旱灾。

京都洛阳和十二个郡和封国发生蝗灾。

定远侯班超的孙子班始娶顺帝的姑姑阴城公主为妻。公主性格骄横荒淫。班始久积愤恨情绪，后以刀剑杀死公主。

冬季十月乙亥日，班始因坐罪而被腰斩，他的同母兄弟姊妹均在闹市被处死，并陈尸示众。

六年（辛未，公元131年）

春季二月庚午日，河间孝王刘开去世，儿子刘政成为他的继承人。刘政骄横凶狠不遵守法令，顺帝认为侍御史、吴郡人沈景性格刚强而且有能力，于是提升他为河间国相。沈景到国就任，晋见河间王刘政时，见刘政没有穿诸侯王的衣服，双腿叉开傲慢地坐在殿上。侍郎唱名，让沈景去拜见刘政，但沈景却站在那里不行礼，反问道大王在哪里？虎贲卫士说：“这不就是大王吗！”沈景说：“大王不穿大王的衣服，跟一般人有什么区别呢？现在是诸侯王国相晋见诸侯王，难道是晋见不懂礼仪之辈！”刘政觉得非常惭愧，赶紧换了衣服，沈景这才参拜。沈景参拜完毕出来，在宫门之外，请出河间王傅，责怪说：“前几天我从京都洛阳动身，拜见皇上，接受诏书，皇上认为河间王态度不是很恭敬，让我检查督责。你们白白领受朝廷爵禄，连一点教导的工作都没有做！”所以沈景奏请朝廷，请求将他们治罪。顺帝下诏责备刘政和河间王傅。之后，沈景又逮捕一群奸佞之徒，奏请惩罚他们犯下的罪，杀死其中情节极其恶劣的数十人，同时平反冤狱，释放一百多人。刘政为此改变节操，悔过自新。

顺帝认为伊吾一带土地肥沃，离西域较近，匈奴一直利用这个地区进行劫掠和骚扰。三月辛亥日，便下令恢复伊吾屯田，与和帝永元年间一样，设置伊吾司马一人。

当初，安帝不重视典籍，博士不再讲习，门徒学生们相互看着，学业荒怠，人员流离，太学的房舍倒塌损毁，破败得成为菜园，牧童、樵夫在邻近的地方砍柴割草。将作大匠翟酺上奏，请求加以修整，指引后辈求学，顺帝同意了他的建议。秋季九月，重新修缮太学，共建房二百四十幢，一千八百五十间屋子。

护乌桓校尉耿晔派兵攻打鲜卑，将其击败。

护羌校尉韩皓把湟中地区的屯田，转移至两河，即赐支河和逢留大河之间，逼近西羌诸部落。这时候，韩皓因事获罪，被调遣回京都洛阳，派张掖郡太守马续接任护羌校尉。两河之间的羌人诸部落，以为屯田地区靠近他们，害怕会被攻击，于是，相互解除仇恨订立盟约，分别加强戒备。马续上奏朝廷，把屯田地区迁回到湟中，羌人这才放心。

顺帝想要选定皇后，但贵人中受到宠爱的共有四位，不知选谁为好，有人建议抽签，让神灵确定人选。尚书仆射南郡人胡广与尚书冯翊人郭虔、史敞联名上疏进谏说：“我们看见诏书，陛下认为选立皇后是件大事，谦虚地不想自己专断，希望以抽签的办法，让神灵决定。根据古书所记载的祖宗先例，从没有采用过这个办法。仰仗在神灵前占卜祷告，未必会获得贤良；就算获得，也不是根据品德来衡量选定的。智慧聪明会形于外表，大贤大德一定是与众不同的，最好的办法是，除了四位贵人之外，再增加选择良家女儿，从其中物色品德最好的，如果品德一样好，就物色年龄较大的，如果年龄同样大，就挑选外貌美丽的，参查典籍，最终由陛下考虑再做决定。”顺帝采纳了这个意见。

和帝刘肇母亲恭怀皇后的弟弟的儿子，乘氏侯梁商有个女儿，被挑选入宫，封为顺帝的贵人，经常被召唤侍奉顺帝，而她总是婉言推辞说：“阳刚应该以广泛地施舍为德，阴柔应该以不独自享有为义。螽斯之所以子孙繁盛，就是这个原因。愿陛下想到云雨之恩，应该大家均沾，使我能够免罪。”所以，顺帝认为她最为贤淑。

阳嘉元年（壬申，公元132年）

春季正月乙巳日，封贵人梁氏为皇后。

京都洛阳发生旱灾。

三月，扬州六郡妖贼章河等，攻下四十九个县，杀伤地方官吏。

庚寅日，大赦天下，改换年号。

夏季四月，皇后梁氏之父梁商，被赐为特进，不久之后，又被任命为执金吾。

冬季，耿晔派乌桓酋长戎末魔等攻打鲜卑，大获全胜。鲜卑部落再次攻击辽东属国，耿晔移兵屯驻辽东郡的无虑城，来抵抗鲜卑的攻击。

尚书令左雄上疏说：“以前宣帝认为如果地方官吏经常调动的话，人民就没有办法安居乐业；任职的时间越长，人民就越发可以服从教化。对于有政绩的官吏，经常用诏书进行勉励，增加官秩，赐予黄金，公卿大臣职位空缺，就按照顺序进行录用。所以，地方官吏都很称职，人民安居乐业，汉代优秀的地方官吏，以那一时期最鼎盛。但是如今，一个县的县令或县长经常更换，每个人都抱着临时观点，没有长久规划。滥杀无辜小民的则被认为是有威严的事情，擅长搜刮钱财的却被认为是贤良能干。相反，能够约束自己安定人民的被认为是低劣懦弱，奉公守法却被认为是没有治理能力。一点很小的怨恨，就处以髡钳之酷刑，一时的喜怒，可以酿成伏尸惨祸。把人民看作是仇敌，征收起苛捐杂税，比虎豺还要凶猛。朝廷派出的监察官吏，前后相继，他们与地方官吏具有相同的弊病，见到过错不去检举，听到邪恶的事情也不去调查。只是在驿站体察政情，要求地方官吏在一年内做出政绩。赞美地方官吏的好政策，与他的品德不相符合，褒奖功绩，却找不到事实依据。在地方官吏中，擅长弄虚作假的获得声誉，善于约束自己的却遭到诋毁。有人因罪状无法掩盖，就说自己轻视富贵，弃官而去，以示清高；有人由于看见上司的脸色不好，便马上辞职，以证明自己有先见之明。但是州官不核查内情，竞相延聘，却使他们得以越级提升，比正常的升迁更为迅速。有人虽被弹劾缉捕，却设法逃亡，而无法伏罪，遭遇大赦，或者行贿，就将过去的罪行洗刷干净，朱与紫同色，清与浊不分。于是到处充斥着奸猾之辈，他们无所谓被免职和被任官，任免官吏如流水一般，官职缺额动辄几百人。乡官、部吏，因为职位卑微，俸禄较少，他们的车马衣服，均是出自人民，廉正的只要自己够用就满足了，贪婪的还要满足他的家属。所以，又巧立所谓特选、横调等名目，不断地去搜刮人民，送去迎来，费用很大，损政伤民，和气未洽，灾难不消，原因都在于此。我认为，郡太守、封国相和县令、长等官吏中，恩惠和慈爱人民有明显成效的，可以就地增加官秩，不调动职位。不是因父母死亡，不允许离职。而不遵守法令，不奉王命的人，要把他终身禁锢，不许再去当官，就算遭遇赦令，也不将其包括在内。对于遭到弹劾，就弃官逃亡，不希望接受法办的人，就将他和家属流放到边郡，用以惩诫以后的赃官。对于在乡、部直接与人民接触的官吏，全部选用家世清白又有能力从政的儒生担任，减免他们应交的算赋，增加他们的俸禄。任职满一年之后，丞相和州郡官府才可以征辟保举。如可以这样，地方官吏作威作福的路被堵塞，弄虚作假的路径被断绝，送旧迎新的差役减少，横征暴敛的根源被终止，奉职守法的官吏得以完成教化，全国各地的人们就可各得其所了。”顺帝为他的话所深深打动，重申官吏不能没有原因就离职的禁令，并下令让相关部门制订出考核官吏政绩真伪的详细准则，呈报之后予以施行。然而宦官认为这对他们很不利，所以最后也没有施行。

左雄又上书说：“孔子说过‘四十岁而不惑’，《礼记》里面说四十岁智力强盛才出来做官。请从现在起，孝廉科的人选，年龄不满四十岁的，地方官府不得推荐，只要是被推荐的孝廉，都应先去三公府报到，如果是儒生，则要考试他所师承的那门学问，如果是在职的文吏，则要考试起草上奏朝廷的表章，并将他们的副本，送到皇宫的端门，让尚书检查虚实，以查看他们的才能，这样才能建立良好的风气。如果没有遵守上述规定，则要依法定罪。如果有特殊的才干和能力，当然也可以不以年龄为限制。”顺帝采纳了这个意见。

胡广、郭虔、史敞上书反驳道：“凡是选举，都是根据才能，不要局限在某种固定的制度里。陈平六出奇计以佐高帝，不是出自儒家的经学；子产在郑国和晏子在东阿的政绩，也不是由于他们善于起草上奏的表章；甘罗和子奇受到重用时，年龄离四十岁还差得很多；终军和贾谊名满天下，都是在二十岁左右。自汉朝建立以来，实行荐举制度，未曾改变过。如今，陛下因一位臣子的建议，违反先朝的传统典章，便利并不显著，但人心不满。纠正错误和变更常规是重要的政事，却没有征求三公府等有关官署的意见，也没跟官员们商议，如果诏书颁下，有人有反驳的意见，要是不准有异议，那么朝廷难以实行，要是允许有异议，则圣旨已下达。我认为应把这件事交付百官，充分地听取赞成和反对的意见，然后找出优劣，仔细地作出公允的决定。”顺帝没有采纳。

辛卯日，顺帝初次下令：“郡国举荐孝廉，年龄限制在四十岁以上；儒生必须精通儒家经典篇章，文吏必须擅长起草上奏的表章，这样才得应选。如果能像颜回和子奇那样具有特殊才能的，则可以不受到年龄的制约。”

后来，广陵郡所推荐的孝廉徐淑，年龄不到四十。尚书郎诘问他，他回答说：“诏书上说：‘如果能像颜回和子奇那样的，则可以不受到年龄的制约。’所以本郡让我来应选。”尚书郎没有办法反驳。尚书令左雄又问道：“颜回听到一件事，可知道十件事，孝廉听到一件事，可知道几件事呢？”徐淑无以应对，于是被罢黜送回故乡。郡太守也受到牵连而被免职。

袁宏评论说：谋划一件事情或者建立一项制度，用来治世教人，一定要使它能够施行才可以。古人所说的四十岁当官，并不是说一定要四十岁才能去做官。而是认为做官的时候应在强盛之年，所以举出一个大的年龄限制，以作为一般人比较适中的标准。何况颜回、子奇，乃是旷代奇才，想以他们作为标准，岂不太偏了吗？

但是左雄为人公正精明，能洞察真伪，坚决地推行自己的主张。不久之后，胡广出任济阴郡太守，他与其他郡的太守共计十余人都因为受到举荐不实的指控，或被免职，或被贬黜。在被举荐的孝廉中，只有汝南郡人陈蕃、颍川人李膺、下邳人陈球等三十多人被任命为郎中。自此之后，州牧和郡太守心存恐惧，不敢轻易举荐。直至永嘉年间，举荐和选拔，始终清廉公正，国家获得了许多人才。

闰月庚子日，安帝陵园恭陵寝殿百丈廊屋发生火灾。

顺帝听闻北海国人郎 精通阴阳之学。

二年（癸酉，公元133年）

春季正月，顺帝下诏令公车征召郎，咨询灾异之事。郎 上奏章说：“三公在上象征着天之台阶，在下与帝王同样重要，政治离开正道，那么寒阴和时节相反。如今身居朝廷要职的人，只知竞相请托，谋求高职虚名，享受丰厚的俸禄，却不知为天下担忧。他们整日养尊处优，无所事事，还佯装卧病在床，贪图安逸，但只要接到封官授爵的策书，能得到皇帝的赏钱时，便立即重新从病床上爬起来，患病为何那么容易，而痊愈又为何那么迅速！采取这种态度，想要消灭灾难，建立太平盛世，怎么能够做到呢？现在推荐州牧和郡太守，全都委托三公负责。既然州郡属吏不能称职，就责备州牧和郡太守，那么州牧和郡太守有过失，又为何不去责备举荐他们的人？而陛下不仅不责备举荐者，却更加优待他们，这就使他们怠慢政事的恶劣习惯愈演愈烈。正如俗语所言‘大网疏，小网密’。三公不是我的仇人，我也不是在这里发狂的疯子，之所以发愤忘食、不断地诚恳陈辞的原因，是惦念朝廷，希望达到兴盛和太平。我的奏书不选择言辞，我就是死，也不敢去怨恨！”所以，我向朝廷提出七项主张：“一，皇帝坟墓园陵失火，应该体恤老百姓的艰辛，停止修缮的差役。二，立春之后，气候阴寒，不合时节，应该选择良臣来辅佐圣王教化。三，今年是少阳之年，春季一定会有旱灾，夏季一定会有水患，应按照从前的典章制度，厉行节俭。四，去年八月，火星出入轩辕星座，应当挑选合乎条件的宫女出宫，允许她们自由婚嫁。五，去年闰十月，有白色的云气从西方天苑星座向着参宿的左足移动，进入玉井星座，恐怕立秋之后，会有西羌进犯和反叛，应当事先通知相关各郡，严加防备。六，本月十四日乙卯，白色的虹穿过太阳，应下令朝廷和地方官府，待到立秋之后，再进行审理诉讼。七，汉朝建立以来，迄今已经三百三十九年，已经超过了三个周期，应大量修改删除法令，有所变更。圣明的君王，应当顺应天心，好比由春入夏，大地脱去青色衣服，改穿绛色衣服。自从文帝减轻刑罚，已有三百年，但是那些微小的禁令，已逐渐积少成多。圣明君王的法令，好似长江和黄河，应使百姓容易避开，而难以冒犯。”

二月，郎 再次上书举荐黄琼、李固二人，认为朝廷应对他们加以提拔任用。又说：“从去年冬季到今年春天，一直没有降水，但多次刮有西风，这违反了时节，朝廷非常忧虑，去各个地方祈祷，祭祀山川，在烈日之下，舞龙过市，祈祷上天降雨。我曾经听说过，上天纵然爱护万物，但却一定不会被虚假的祈求所打动。灾异是针对人世降临的，最重要的在于责备自己。如果人们一祈求天就降雨，或者一祭祀就没有水灾，那岂不是年年丰收，太平唾手可得。但是，灾害之所以不能停止，是因为病源并不在此处。”奏书呈上后，顺帝拜授郎 为郎中；郎 称病而不去就职。

三月，使匈奴中郎将赵稠派从事率南匈奴军队，出塞攻击鲜卑部落，并将其击败。

当初，顺帝被立为皇帝，奶娘宋娥曾参与密谋，顺帝便封她为山阳君。另外，又封执金吾梁商的儿子梁冀为襄邑侯。尚书令左雄上密封奏章说：“高帝曾经有过约定，不是姓刘的不可封王，不是有功绩的不可封侯。安帝封江京、王圣等人，所以导致地震的灾异。永建二年赐封参与密谋的功臣之时，又有日食的灾变。研究数术之士将这些灾害的原因都归罪于封爵。现在，青州正发生饥荒，盗贼还未平息，确实不应该顾念小恩，而使得大典有所亏失。”顺帝下诏，没有听从。

左雄又一次进谏说：“我曾听说过，没有一个君主不喜欢忠良正直的人而讨厌谄媚阿谀的人，然而历代的忧患没有一个不是因忠良正直而获罪，因谄媚阿谀而受宠，这可能是因为听取忠直的言词很难，听谄媚阿谀的话却非常容易的缘故。犯罪服刑，是被人心所厌恶的，而富贵宠荣，则是人们内心想要的，所以时俗风气都是做忠良正直的人少，习惯谄媚阿谀的人多。所以，令君主经常听到的，都是为他歌功颂德的赞美之辞，但批评他的错误的言辞，却很难听到，君主执迷不悟，以至于家国危亡。我拜读诏书，陛下眷念奶娘宋娥从前的恩德，要特别加以重赏。但是，根据尚书台所掌握的成例，没有给奶娘封爵食邑的制度，只有先帝时曾封奶娘王圣为野王君，而王圣造谣陷害，酿成了罢黜皇太子的大祸。她在世的时候，受到天下人的诅咒；离世时，天下人都拍手称快。夏桀王和商纣王贵为天子，但连奴仆都羞于跟他们为伍，这是由于他们的暴虐无道。伯夷和叔齐是卑贱的百姓，而王侯都争着与他们为伍，这是因为他们有崇高的品德。而今，奶娘宋娥亲身实行节俭，以身作则，朝廷文武百官和全国百姓，没有不仰慕的。然而，她竟然和王圣一样，封爵赐号，恐怕违反她本人的操守，不是她的愿望。我认为，只要是人心，按道理来说不会相差很远，奶娘也会心有不安，这个道理古今都是一样的。百姓对于王圣颠覆国家的祸害，记忆非常深刻，人民的性命，危如累卵，经常担心现在还会出现王圣这样的人，恐惧警惕之心并未消除，恐惧的言语还在口中不停地议论。请求陛下采纳我之前的建议，每年供奉奶娘一千万钱，对内足以尽恩爱的欢娱，对外可以不遭受吏民的责怪。梁冀的封爵不是紧要的事，应该等到度过这段灾难时期，再去讨论是否可行。”所以，梁冀的父亲梁商，辞退朝廷给梁冀的封爵，前后上书十几次，顺帝才答应。

夏季四月己亥日，京都洛阳发生地震。五月庚子日，顺帝下诏，让三公、九卿等朝廷大臣对朝政直言不讳地提出批评，并都要向朝廷推荐一位敦厚朴实的人。左雄又上疏说：“先帝封王圣为野王君，汉阳郡发生地震，现在陛下封宋娥为山阳君，京都洛阳又发生地震现象，所以女人掌权，灾难会很严重。我前后说了许多不合情理的话，是在于想提醒陛下注意，封爵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帝王可以因私情赏人钱财，但不能因私情赏人官爵，应当让奶娘宋娥归还封爵，用来阻挡灾异。现如今，梁冀已经高姿态地让还封爵，山阳君也应当尊重她原本的操守。”由于左雄措辞至为激烈诚恳，宋娥也十分畏惧，表示推辞。但是，顺帝仍眷恋不已，最终赐封。

这时，大司农刘据因为职事遭受谴责，他应召到尚书台，被人大声吆喝催促着快走，还遭受到杖击，鞭打。左雄上奏说：“九卿的地位，仅次于三公，在大臣行列中，行有佩玉的礼节，动有学校的礼仪。明帝时，才开始有扑打大臣的处罚，但这不是古代的制度。”顺帝采纳。从此，九卿不再受到杖击，鞭打。

戊午日，司空王龚被免官。六月辛未日，提升太常、鲁国人孔扶为司空。

丁丑日，京都洛阳的宣德亭出现地裂，长度为八十五丈。于是，顺帝召集三公九卿荐举的敦厚朴实之士，请他们思考对策，并特意向他们询问当代的弊病以及应该如何为政。李固回答说：“以前安帝破坏了传统的典章制度，给奶娘王圣封爵，导致王圣兴风作浪，以至于更改皇太子的继承地位，导致陛下陷入危险的境地，亲身感受到艰险。现在，陛下已经从困境中摆脱出来，高升帝位，天下人民仰望期待，渴望好的政策。政治腐败到了极点之后，更容易成就中兴的大业。的确是应该放宽胸襟，谋求实行善政。然而，人们还是议论说‘现在的事，同从前仍是一个样’。我在草泽民间，听到这种议论，痛彻心扉！自从汉王朝建立以来，到现在已经有三百多年，世代圣贤相继，一共有十八位帝王，有哪位帝王没有奶娘的恩情？难道都忘记给奶娘尊贵的封爵？只是由于害怕上天的威严，而又考查经典，在大义上不准许这样做，所以才没有给奶娘封爵。如今，纵然宋奶娘有显著的功绩，又有谨慎勤劳的美德，但是只要加以赏赐，就足以回报她的辛劳。如果分割土地，建立封国，确实是违背了汉朝的传统制度。据说宋奶娘之秉性非常谦虚，一定会推辞退让，陛下应该同意她辞让封国的高贵品德，成全她的万安之福。皇后、妃妾之家，之所以很少能够保全的原因，难道是他们天性自然邪恶吗？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封爵太尊，官位太高，又总揽权柄，天道厌恶满盈，但他们却不清楚自我抑制，所以导致衰败。先帝宠爱阎皇后和她的家属，封爵和官位赏赐得太快，所以没过多久便遭受大祸。正如《老子》所言：‘凡是前进太快的，后退时一定也非常快。’如今，梁商的女儿身为皇后，根据《礼经》所说的，天子不把妻子的父母当作臣属，所以，对梁商本人尊之以高爵，是可以的。但是，梁家的子弟晚辈却兼有荣誉和显贵，明帝永平年间和章帝建初年间的旧例，恐怕不是这样的。陛下应该命令步兵校尉梁冀，以及梁氏家族中担任侍中的人，退回至原来所居的黄门之官，让权力离开外戚，归还给国家，这难道不是一项美政吗？另外，诏书之所以禁止侍中、尚书以及宫廷中其他官吏的子弟，不能为吏，不得被州郡官府保举为孝廉，是因为他们手里掌握着威势与权力，可以私相请托的缘故。而中常侍在皇帝和皇后身边，他的声名和威势震慑天下，他们的子弟享受着俸禄，担任官职，完全没有限度，中常侍虽然表面上保持着谦让与沉默，不干预州郡官府，但是谄媚之徒望风举荐他们的子弟。从现在开始，也应为他们设立固定的禁令，与宫廷中其他官吏一样。以前，馆陶公主请求任命她的儿子为郎，明帝没有同意，只是赏给她一千万钱。明帝不在乎巨额的金钱赏赐，而在乎小小官位，这是因为若任命官吏失才，将可能会危及百姓。我又听闻，长水司马武宣、开阳城门候羊迪等，没有其他的功绩与德行，刚刚任命，没有经过试守一年，便直接担任职位，这虽然是个小失误，但却逐渐破坏了过去的规定。先朝圣王制订的法令制度，后代君主应该坚决地遵循，不管是政事还是教化，如果遭到破坏的话，一百年都难以恢复。《诗经》里说：‘君主反反复复，百姓尽受劳苦。’以讽刺周厉王擅自改变祖宗的政法制度，让下面的百姓都深受其苦。如今，陛下有尚书，好比上天有北斗一般。北斗是上天的喉舌，尚书也是陛下的喉舌。北斗掌握元气，以及四时的运行。尚书接受天下奏章，传达君王诏命，将政令颁布至全国，权力非常大，很有威势，责任也很大，假如尚书不公平正直，灾难一定会降临，确实应当审慎地加以选任，让尚书能辅佐君王，施行善政。如今，与陛下一并治理天下的官吏，在朝廷，就有三公、九卿、诸位尚书，在宫廷，则有常侍、黄门，好比一个大门之内的一家之事，平安时大家一同享福，危险时大家共同遭殃。州刺史和二千石官员，对外代表朝廷统管职事，对内受到朝廷法制的制约。标杆弯曲，测出的日影一定是歪斜的，水源清澈，水流必然干净，就好像一敲击树根，整棵树的枝叶都会摇晃。这样说来，朝廷发号施令，又怎么能失误呢？维护治理天下的制度与法令，是当下最为紧迫的任务。君王管理得妥善，就好比河川拥有堤防。堤防完整的话，即使遭受连绵大雨与水涝，也不会酿成灾害。政事与教化只要确立，即便暂时遭遇荒年，也用不着担心。比如让堤防穿孔，纵然万人同心协力，也没有办法再去挽救。政事与教化，只要被破坏，即使让贤人智者上下奔走，也很难重新恢复。现如今，堤防虽然坚固，可是逐渐也有了孔穴。好比一个人的身体，朝廷是心腹，州郡是四肢，心腹发生疾病，那么四肢无法动弹。所以，我所担心的，是心腹的疾患，而不是四肢的毛病。如果可以坚固堤防，致力于政治教化，首先要安定心腹，整饬朝廷，即使有盗匪寇贼，水灾旱灾，也不足以放在心上。假如堤防被破坏，心腹有病，即便没有水旱灾害，天下也很是令人忧虑了。另外，应该罢黜宦官，削减他们的权力，只留存品德方正的常侍二人，在左右听候驱使，再保留有才智和高雅的小黄门五人，在殿中供职。这样，批评自然就会停止，天下就会太平。”

扶风功曹马融回应道：“如今各类法令规则，以及春夏秋冬等四个季节的禁令，用来承天命顺民心的，均已具备，而且非常完整，不会再有增补了。然而，上天仍然有不平的反应，百姓仍然叹息抱怨，其原因在于，百姓虽多次听闻朝廷要施行善政的声音，却没有看见善政的实惠。上古所谓令人民富裕，并不是能做到家给人足，而只是斟酌财富的多少，制定相应的用度。所以，出嫁和娶妻的礼节节省，男女就可以及时婚配。丧葬和祭奠的礼节简洁，死者就可以及时掩埋。只要不耽误农时，农夫就能取得不错的收成。既有对妻子儿女的挂念，又怀有对家庭财产的顾虑，抛弃这些而去为非做歹的人，如果存在也不会很多了。”

太史令、南阳郡人张衡回应道：“自从创立荐举孝廉制度以来，到现在已经有二百年的历史，都是以修养孝行为先，有了孝行之后若还有余力，才开始学习法律条文。而陛下颁布的辛卯诏书，却局限于能读懂经书的章节和句子，会写表章和处理公文。即便是有大孝，但还是无法胜任，这是弃本逐末的方法。曾参对父母非常孝顺，但实在是笨拙愚钝，论文学比不上言偃、卜商，论政事比不上冉有、仲由。现在想使一个人具备这些本领，即使外表可观，但内在必有欠缺，这就违背选举孝廉之本意了。另外，郡太守和封国相，接受朝廷的任命，负责维护所辖境内的安宁，是国家的大臣，却突然罢黜了十几个人，官吏和人民都疲于送往迎来的差役，新旧交接的时候，公私花费没有节制，有些人本来治理得不错，深得百姓的好感，却因一点小错误而被免职，这是强夺人民的父母使他们悲叹。《易经》上说：不要走得太远才回头。《论语》上说：有错误不要害怕改正。连朋友之间的交往都不应互相包庇过失错误，何况帝王需要承受天命治理万物，且要以天下为公呢！今年上半年以来，天上出现妖星，地下发生地震现象，上天的这些警告已经非常明显，让人心寒。聪明的人，在灾祸还没有萌发之时，就将其消灭。现在，灾难已经出现，应当心怀恐惧地整顿朝政，才能转祸为福。”

顺帝浏览大家的建议，认为李固是第一名，当即命令奶娘宋娥搬出皇宫回到她自己的住处，各位中常侍都向皇帝叩头以请求宽恕，朝廷肃然一片。任命李固为议郎。但是，奶娘宋娥和宦官都非常痛恨李固，于是伪造匿名信以陷害李固。顺帝下令查办李固，诏书没有经过尚书台便直接下达。大司农、南郡人黄尚等恳求梁商营救，尚书仆射黄琼进行挽救，再次辨清事实真相。许久之后，李固才被释放，调离朝廷担任洛县的县令。李固辞官，返回汉中。马融非常博学，通晓儒家经书，文辞也很优美，对策后，也被任命为议郎。张衡擅长写文章，精通六艺，虽然才华盖世，但却一点也不骄傲。他擅长制作灵巧的机关装置，致力于研究天文、阴阳、历法、算术等，曾制造出“浑天仪”，著有《灵宪》一书。张衡的性情寡淡，不羡慕世俗所看重的富贵，他担任官职，经常是许多年也不见升迁。

太尉庞参，在三公之中的声名最为忠信直率，曾经数次遭到皇帝身边人的诽谤。一次，恰好是所举用的人与皇帝的旨意互相抵触，司隶校尉受人指使，对庞参进行弹劾。当时，朝廷正召集茂才和孝廉，庞参因为遭受弹劾，声称有病而并没有出席。广汉郡上计掾段恭乘与会之机上疏说：“我看到道路上的行人、农夫、织妇都说：‘太尉庞参，竭尽忠节，只因为他奉行了正直之道，不愿意委屈自己去奉承别人，孤立于奸佞之徒中间，使自己处于被中伤的境地。’奸佞陷害忠良，可以说是天地间最大的禁忌，君主最重要的警诫。以前，白起被逼自杀，各国的国君倒酒祝贺。季友回国，鲁国人欢庆他来拯救国难。国家任用贤德之人，才能得到治理，君王凭借忠良之人，才能得以安稳。如今，天下之人都庆幸陛下有庞参这样忠诚贤能的人来辅佐，希望陛下最终还是宠信他，借此来安定国家。”奏章呈上后，顺帝下令，马上派遣小黄门代表皇上问候庞参的病情，并派御医送去羊和酒。之后，庞参的后妻嫉恨前妻之子，将他投入井中并杀害，所以洛阳县令祝良上奏弹劾庞参有罪。秋季七月己未日，庞参终以天降灾异而被免除官职。

八月己巳日，提升大鸿胪施延为太尉。

鲜卑进犯马城，代郡太守率军讨伐，没能取胜。不久之后，鲜卑首领其至鞬过世。自此，鲜卑对内地的抢劫和盗窃，比以前减少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