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阏逢阉茂(公元314年),尽柔兆困敦(公元316年),凡三年。
孝愍皇帝下
建兴二年(甲戌,公元314年)
春季正月辛未日,有个像太阳的东西殒落到地上;又有三个太阳接连出现,从西方出来向东方行进。
丁丑日,实行大赦。
有流星从牵牛星处出来,进入紫微星,光芒照耀地面,后来坠落在平阳以北,化为肉,长三十步,宽二十七步。汉主刘聪憎恶,向公卿大臣询问。陈元达认为“后宫的女宠太多,是亡国的征兆”。刘聪说:“这是日月运转之道,与人事有什么关联呢!”刘聪的皇后刘氏十分贤德明理,刘聪所为不符合道理,刘氏每次都规劝他改正。己丑日,刘氏去世,定谥号为武宣。从此以后刘聪的宠女爱姬互相争宠,后宫变得没有秩序。
刘聪设置了丞相等七公;又设置了辅汉等十六大将军,各自配备二千名士兵,任命他的儿子们来担任;又设置了左、右司隶,各辖统二十多万户,每一万户设置一个内史;又设置了单于左、右辅,分别统领匈奴、羯、鲜卑、氐、羌、乌丸等六夷共十万帐落,每一万帐落设置一个都尉;设置了左、右选曹尚书,共同掌管选举之事。自司隶以下的六个官职,位次都仅仅低于仆射。任命自己的儿子刘粲担任丞相、大将军、录尚书事,晋封为晋王。任命江都王刘延年担任录尚书六条事,汝阴王刘景担任太师,王育任太傅,任
担任太保,马景担任大司徒,朱纪担任大司空,中山王刘曜担任大司马。
壬辰日,王子春与王浚的使者到达襄国,石勒收藏其强壮的兵士与精锐的武器,将老弱残兵以及空虚的府帐展示给使者看,郑重地面向北方拜会使者并接受王浚的书信。王浚赠送石勒标志风雅的麈尾,石勒假装不敢拿在手上,而将麈尾悬挂在墙壁上,早晚都恭敬地叩拜它,说:“我不能拜见王公,拜见他所赐予的物品,就如同拜见他一样。”又派遣董肇向王浚奉上奏表,约定三月中旬亲自前往幽州尊奉王浚为帝;又写信给枣嵩,求任并州牧、广平公。
石勒就王浚的政事向王子春询问,王子春回答:“幽州去年发生水灾,百姓没有粮食可吃,而王浚储备了很多粟谷,却不赈济灾民,刑罚残暴,政令苛刻,频繁地征发赋税劳役,忠臣贤士远离他,夷人、狄人也在外面叛逆。人人都知道他即将灭亡,而王浚一点也没有察觉,若无其事,毫无惧怕之意,方才又重新设置了官署,安排文武官员,自认为连汉高祖、魏武帝都不能与自己相比。”石勒按抚几案笑着说:“王浚的确可以抓获了。”王浚派的使者返回蓟地,都说:“石勒眼下兵力孤立衰弱,忠贞而无二心。”王浚大为喜悦,更加倨傲懈怠,不再安排防御。
杨虎劫掠汉中的官吏、百姓投奔成汉,梁州人张咸等发兵赶跑了杨难敌。杨难敌离开,张咸将这块地盘贡献给成汉,这样汉嘉、涪陵、汉中等地都被成汉占领。成汉主李雄任命李凤担任梁州刺史,任回担任宁州刺史,李恭担任荆州刺史。
李雄谦虚并且喜欢贤能的人,根据人的才能安排他们的职务,任用太傅李骧在内管理教化百姓,李凤在外招抚怀柔;刑罚政令宽大简明,牢狱中没有长期滞留而不定罪的囚徒;兴办学校,配置史官。成汉的赋税,百姓中成年男子每年每人缴纳三斛谷,成年女子则减半,患病的再减半。每户的赋只有几丈绢,几两绵。事情很少,所以很少征发劳役,百姓大多生活富裕,新归附的人都被免除赋役。当时天下动乱不定,而只有蜀地安定,一年谷物成熟几次,甚至门户不闭、路不拾遗。汉嘉的夷人首领冲归、朱提的审炤、建宁的爨畺都投奔成汉。巴郡曾经前来告急,说出现晋朝的军队。李雄说:“我经常忧虑晋朝的琅邪王势力衰弱,会迅速被石勒消灭,非常忧愁,不曾想到他们还能展开军事行动,这真令人感到高兴。”但是,李雄的朝中没有礼仪以及品秩,爵位冗滥,官吏们也没有俸禄等级,向百姓索取给养;军队也没有建立制度,号令不够严肃;这些是成汉的缺点。
二月壬寅日,晋朝任命张轨担任太尉、凉州牧,封为西平郡公;任命王浚担任大司马、都督幽冀诸军事;任命荀组担任司空、尚书左仆射兼司隶校尉,行留台事;任命刘琨担任大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朝廷因为张轨老迈体弱,任命他的儿子担任副刺史。
石勒戒严,计划袭击王浚,但是犹豫不决没有出兵。张宾说:“袭击敌人,应当出其不意,如今军队严装待发一整天却不出发,难道是因为担心刘琨以及鲜卑人、乌桓人会成为我们的后患吗?”石勒说:“是的。应该怎么办呢?”张宾说:“他们三个的智慧和胆略都比不上将军,将军虽然远征在外,他们也一定不敢贸然行动,再说他们不一定能想到将军会孤军深入一千里而攻取幽州。军队轻装往返,用不了二十天,假使他们真的有这个想法,等到他们商议后出师,我们已经回来了。况且刘琨、王浚虽然名义上同属于晋朝的大臣,实际上却互为仇敌。倘若我们给刘琨写信,送去人质请求和解,刘琨必定因为我们顺服而喜悦,从而对王浚的灭亡感到快慰,终究不会为救援王浚而袭击我们。用兵之道贵在神速,千万不要拖延时间。”石勒说:“我所没能了却的,右侯已经决断,我还需要再迟疑什么呢!”
于是手举火把连夜行军,到达柏人县,杀死主簿游纶,这是由于他的哥哥游统在范阳,担心他泄露军事谋略的缘故。又派遣使者手持信笺送人质到刘琨那里,述列自己的罪恶,请求通过讨伐王浚来回报刘琨。刘琨大为喜悦,向州郡传达檄文,声称:“我与拓跋猗卢正在商量征讨石勒,石勒走投无路,请求用攻取幽都来赎罪。如今应该趁这个机会派拓跋六脩向南袭击平阳,除掉伪逆皇帝刘聪,降服知死的逃亡羯人石勒,顺应天命安定百姓,辅佐尊奉皇室,这是多年一直积累的诚心恳请神灵庇佑的结果。”
三月,石勒的军队抵达易水,王浚的督护孙纬迅速派人报告王浚,准备指挥军队阻击石勒,游统禁止这么做。王浚的将领参佐都说:“胡人贪婪而没有信用,一定有诡计,恳请攻打石勒。”王浚愤怒地说:“石公前来,正是要拥戴尊奉我,有胆敢说攻打的人,斩首!”众人都不敢再说。王浚设下宴会,打算招待石勒。壬申日,石勒早上抵达蓟城,呵斥守门的卫士打开城门;开门后石勒还怀疑有伏兵,于是先驱赶几千头牛羊进入城中,声称是给王浚贡献礼物,实际上打算用牛羊将街巷堵住。王浚这才开始恐惧,一会儿坐着一会儿起来。石勒入城后,放纵士兵大肆抢掠,王浚身边的官员请求抵御石勒,王浚仍然没有同意。石勒登上中庭,王浚才从殿堂走出来,石勒的部众擒获了他。石勒把王浚的妻子召来,与她并排坐着,押着王浚站在前面。王浚大骂说:“胡奴调戏你老子,为什么要凶恶叛逆到如此地步!”石勒说:“您的地位在所有大臣之上,手握强大的军队,却坐视晋朝朝廷倾覆,而不去救援,还想自尊天子,难道不是凶残的叛逆吗!又委任阴险贪婪的小人,残酷地虐待百姓,残杀迫害忠良,祸害遍及整个燕境,这是谁的罪过呀!”石勒命令他的将领王洛生带领五百骑兵押送王浚到襄国。王浚自己投水,兵士们捆绑他拉出去,在襄国的街市上斩首。
石勒斩杀了王浚麾下的一万名精锐兵士。王浚的部将参佐竞相前往军门请罪,馈赠贿赂络绎不绝;只有前尚书裴宪、从事中郎荀绰没有来,石勒召来他们斥责说:“王浚残忍凶暴,我讨伐并诛杀了他,大家都来祝贺谢罪,你们二人偏偏要同他一起作恶,将如何逃脱杀戮呢!”他们回答说:“我们世代在晋朝为官,蒙受晋室朝廷给予的光荣和俸禄,王浚虽然凶残粗暴,但仍然是晋朝的藩镇之臣,我们因此追随他,不敢怀有二心。您如果不修养德行仁义,专门依靠威势刑罚,那么我们赴死也是尽自己的本分,为什么要逃避呢!请让我们赴死。”说完没有拜别就出去了。石勒又将他们召来表示道歉,用待客的礼仪对待他们。荀绰是荀勖的孙子。石勒一件一件地列举朱硕、枣嵩等人收受贿赂扰乱政事的罪状,已经成为幽州的祸患,斥责游统不能尽忠职守,将他们全部斩杀。收没王浚的部将参佐、亲戚的巨额家产,唯独裴宪、荀绰只有百余套书,盐、米各有十几斛罢了。石勒说:“我并不因为夺取了幽州而欣慰,而是为获得了你们二人而欣慰。”任命裴宪担任从事中郎,荀绰担任参军。分别遣送流民返回各自的故乡。石勒在蓟城逗留了两天,焚毁了王浚的宫殿,任命前尚书燕国人刘翰担任幽州刺史,戍守蓟城,任命了郡县长官后就领兵返回。孙纬出兵截击,石勒逃脱免于一死。
石勒抵达襄国,派遣使者捧着王浚首级向汉报捷;汉任命石勒担任大都督、都督陕东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东单于,增封十二个郡,石勒坚决请辞,只接受了两个郡而已。
刘琨向拓跋猗卢请求出动军队攻打汉,恰逢拓跋猗卢所统辖的一万多家杂乱的胡人秘密谋划接应石勒,拓跋猗卢将他们全部诛杀,没有赶赴与刘琨约定的行动。刘琨知道石勒没有归降的意图后,非常恐惧,上表说:“东北地带的八个州,石勒消灭了其中七个,过去晋朝所安排的州牧,只剩下我至今还留存。石勒占据襄国,与我只相隔一座山,早上出兵晚上就能抵达,各个城堡都震骇恐惧,虽然满怀忠诚与仇恨,但是却力不从心啊!”
刘翰不打算归顺石勒,于是投奔段匹
,段匹
便占领了蓟城。王浚的从事中郎阳裕是阳躭哥哥的儿子,逃亡投奔到令支县,依附段疾陆眷。会稽人朱左车、鲁国人孔纂、泰山人胡母翼等从蓟城逃奔到昌黎,依附慕容廆。当时中原的流民投奔慕容廆的有几万户,慕容廆为冀州人设立冀阳郡,豫州人设立成周郡,青州人设立营丘郡,并州人设立唐国郡。
当初,王浚任命卲续担任乐陵太守,在厌次驻守。王浚大败,卲续依附石勒,石勒任命卲续的儿子卲
担任督护。王浚所统辖的勃海太守东莱人刘胤弃职投奔卲续,对卲续说:“凡是建立大功,必须依仗大义。您是晋朝的忠臣,为什么追从贼寇而损害自己的名声呢!”恰逢段匹
来信邀请卲续一起投奔左丞相司马睿,卲续接受了这个邀请。他手下的人都说:“如今离开石勒而投奔段匹
,那卲
怎么办?”卲续哭着说:“我难道能因为顾惜儿子而当叛臣吗!”斩杀了几个持不同意见的人。石勒听说后,杀了卲。卲续派遣刘胤作为使者前往江东,司马睿任命刘胤担任参军,任命卲续担任平原太守。石勒派兵围攻卲续,段匹
派遣他的弟弟段文鸯救援卲续,石勒领兵离去。
襄国发生严重饥荒,二升谷子价值一斤银子,一斤肉价值一两银子。
杜弢率领王真前往林障袭击陶侃,陶侃奔赴滠中。周访救援陶侃,攻打杜弢的军队,取得了胜利。
夏季五月,西平武穆公张轨病重,发布遗令:“文武官员,一定安抚百姓,上思报效国家,下思安定家园。”己丑日,张轨过世;长史张玺等人上表奏请任命张轨的长子张寔代理他父亲的职务。
汉中山王刘曜、赵染入侵长安。六月,刘曜屯兵渭汭,赵染屯兵新丰,索
领兵抗击。赵染有轻视索
的态度,长史鲁徽说:“晋朝的君臣,自知力量悬殊不能与我们相比,将与我们拼杀至死,不可以轻视。”赵染说:“司马模是那么的强大,而我打败他如同摧枯拉朽一样;索
这小子,难道能够污染我的马啼、刀刃吗!”早晨,带领几百轻骑兵迎击索
的军队,说:“抓获索
后再吃饭。”索
与赵染在新丰城西展开战斗,赵染战败退回。懊悔地说:“我没有听鲁徽的话而导致失败,有什么颜面去见他呢!”首先下令斩杀鲁徽,鲁徽说:“将军您愚蠢刚愎所以失败,却又忌恨迫害之前胜于你的人,诛杀忠良用以发泄私恨,天地报应还在,将军难道还能得到善终吗?”朝廷诏令加任索
为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录尚书事,奉制书行事。
刘曜、赵染又同将军殷凯率领几万军队攻打长安,麴允在冯翊迎战,结果麴允战败,收兵回去;夜里,麴允袭击殷凯的军营,殷凯战败身亡。刘曜便退师回到怀县攻打河内太守郭默,兵分三处围攻他。郭默的粮草用尽,就把妻儿送到刘曜那里充当人质,请求在刘曜那里买粮;郭默买完粮食,又关闭四周城门坚守。刘曜大为恼怒,将郭默的妻儿沉入河中,然后继续攻打郭默。郭默打算前往新郑投奔李矩,李矩派遣自己的外甥郭诵去迎接郭默,兵少而不敢前进。此时刘琨派遣参军张肇率领五百多鲜卑骑兵前往长安,因为道路不通,撤回时,途经李矩的军营,李矩游说张肇攻打汉军。汉军远远望见鲜卑骑兵,不战而逃,这样郭默率领部众归附李矩。汉主刘聪征召刘曜返回蒲坂驻扎。
秋季,赵染进攻北地,遭到麴允抗击,赵染中弩箭身亡。
石勒开始命令所统辖的州郡核实户口,每户征收二匹帛、二斛谷。
冬季十月,朝廷任命张寔担任都督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西平公。
十一月,汉主刘聪任命晋王刘粲担任相国、大单于,总领文武百官。刘粲年少时就才能杰出,但自从当上宰相后,就变得骄纵奢侈,独断专行,远离贤能之人而亲近奸诈机巧的人,严厉苛刻,一意孤行不听劝谏,国人开始憎恶他。
周勰根据他父亲的遗言,利用吴地士人的怨愤,谋划作乱;他派吴兴功曹徐馥假称叔父丞相从事中郎周札的命令,收集纠合部众,用以讨伐王导、刁协,江南豪杰竞相前来依附他,孙晧的族人孙弼也在广德起兵响应他。
三年(乙亥,公元315年)
春季正月,徐馥杀死吴兴太守袁琇,聚众几千人,打算尊奉周札为首领。周札得知后,非常惊恐,将这事通告给义兴太守孔侃。周勰得知周札有不同的想法,不敢行动。徐馥的部众恐惧,于是攻打徐馥,将他杀死;孙弼也被杀死。周札的儿子周续也聚众响应徐馥,左丞相司马睿商议出兵攻打他。王导说:“如今派兵少了不足以平定寇患,派兵多了会导致我们根基空虚。周续的族弟黄门侍郎周莚忠诚果毅有谋略,请单独派周莚出兵前往,完全可以诛杀周续。”司马睿听从了这个建议。周莚昼夜兼程,赶到了郡城,正打算进城,在城门外遇到了周续,于是对周续说:“正想与您一同去拜会府君孔侃,有事相商。”周续不愿意进去,周莚胁迫他一起去。坐定后,周莚对孔侃说:“您为什么请乱臣贼子坐下?”周续的衣服里经常藏有刀,随即拿出刀逼迫周莚,周莚叱令郡传教吴曾杀死周续。周莚打算趁机前去诛杀周勰,周札没有同意,于是把罪名加到堂兄周卲身上,将他诛杀。周莚没有回家探望母亲,就径直离开了,他的母亲狼狈地追赶他。司马睿任命周札担任吴兴太守,周莚担任太子右卫率。因为周氏是吴地的豪门大族,所以并不追究到底,并像过去一样抚慰周勰。
朝廷诏令平东将军宋哲屯兵华阴。
成汉主李雄册立任氏为皇后。
二月丙子日,朝廷任命琅邪王司马睿担任丞相、大都督、都督中外诸军事,任命南阳王司马保担任相国,任命荀组担任太尉,兼豫州牧,任命刘琨担任司空,都督并、幽、冀三州诸军事。刘琨辞谢司空之职,不接受。
南阳王司马模战败后,都尉陈安护送司马模的长子司马保回秦州,司马保命令陈安带领一千多名兵士讨伐叛逆的羌人,宠信、厚待陈安。司马保的部将张春嫉妒陈安,于是构陷陈安,说陈安怀有异心,恳请司马保除掉他,司马保没有同意;张春于是埋伏了刺客刺杀陈安。陈安被刺伤,骑马回到陇城,派遣使者到司马保那里去,并不间断地给司马保进贡献礼。
朝廷诏令晋封拓跋猗卢为代王,设置属官,以代郡、常山郡为食邑。拓跋猗卢向刘琨索要并州从事雁门人莫含,刘琨派莫含前去。莫含不想去,刘琨说:“凭借并州的单薄势力,我没有才能却仍然能够在胡人、羯人之间生存,完全是倚仗代王的力量。我之所以尽心竭力倾尽财产,并以长子为质,如此侍奉代王,也许可以替朝廷一雪耻辱。你打算当忠臣,为什么怜惜在一起共事的小小的忠诚而遗忘为国献身的大节呢?前去侍奉代王,成为他的心腹,这是全州所仰仗的。”莫含于是去了。拓跋猗卢非常重视莫含,经常让他参与制定大计。
拓跋猗卢执法严峻,国人有触犯法令的,有时整个部落都被诛杀,部落的老幼互相搀扶着前行;有人问:“去哪里?”回答说:“去赴死。”没有一个人胆敢逃跑躲藏。
王敦派遣陶侃、甘卓等人征讨杜弢,前后战斗了几十次,杜弢的官兵大部分都战死了,于是向丞相司马睿请求归降。司马睿没有同意。杜弢给南平太守应詹写信,陈述过去与应詹“共同征讨乐乡,本来同喜同忧。后来在湘中,畏死求生,这才聚集部众。如果能够凭借过去的友好之情,替我说明真相,使我得以向司马睿的盟府竭忠尽孝,列入举义的人们之中,或者向北讨伐清理中原,或者向西征讨攻取李雄,来赎清我过去犯下的罪过,即使在死的日子里,也宛如再生之年!”应詹替他上交了这封信,并且说:“杜弢是益州的秀才,素来享有清誉,被乡里人逼迫才聚众叛乱。如今悔恶从善,应该派使者前去安抚受降,借以安定江、湘地区的百姓。”司马睿于是派前南海太守王运前去接受杜弢归降,赦免了杜弢的反叛之罪,并任命杜弢担任巴东监军。杜弢接受任命之后,诸将领仍然攻打他而没有停止。杜弢不胜恼怒,于是杀死王运再次反叛,派他的部将杜弘、张彦杀死临川内史谢摛,于是攻陷了豫章。三月,周访出击张彦,杀了他,杜弘逃奔临贺。
汉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建元。
汉东宫廷明殿降下血雨,太弟刘义对此非常厌恶,就此事询问太傅崔玮、太保许遐。崔玮、许遐游说刘义说:“皇上过去册立殿下为皇太弟只是想安定人心而已;他让晋王刘粲继承皇位的想法已经很久了,王公以下的官员都迎合他的旨意附和他。如今又重新任命晋王担任相国,仪仗卫队威严庄重,逾越了殿下的东宫,国家的军政大事,没有不是经由他来决定的,另外诸位亲王也都配置了营兵作为羽翼,殿下已经没有继承皇位的趋势了;殿下非但不能够继承皇位,而且迟早有遭遇不测的危险,不如趁早安排对策。如今皇宫的禁卫精兵不少于五千人,相国刘粲轻佻,此时只需烦劳一个刺客去解决。大将军刘敷每天都会出去,可以袭击夺取他的军营;剩下的亲王年龄还小,容易解决。倘若殿下有心,那么两万精锐兵士举手之间便可以完成,擂鼓进入云龙门,禁卫的兵士,谁不倒戈来迎接殿下!不必忧虑大司马刘曜会采取异常的举动。”刘义没有听从。东宫舍人荀裕告发崔玮、许遐游说刘义谋反,汉主刘聪逮捕了崔玮、许遐,将他们关押在诏狱,在他们身上安上其他罪名后斩杀了。派遣冠威将军卜抽领兵监视防守东宫,软禁刘义,使他不能他参加朝会。刘义忧愁恐惧不知所措,上表乞求贬为庶人,并将儿子们的封爵也都免除,褒奖赞美晋王刘粲,请求立刘粲为继承人;但卜抽扣押表奏不予上报。
汉青州刺史曹嶷将齐、鲁地区的郡县全部占领,自己在临淄镇守,有十多万军队,沿着黄河布置戍守。石勒上奏表说:“曹嶷有独自据守东方的想法,请求去讨伐他。”汉主刘聪害怕石勒灭掉曹嶷后就不能够再控制石勒,因此没有同意。
刘聪纳娶中护军靳准的两个女儿靳月光和靳月华,册立靳月光为上皇后,册立刘贵妃为左皇后,册立靳月华为右皇后。左司隶陈元达极力劝谏,认为:“三个皇后并立,于礼不合”。刘聪非常不悦,任命陈元达担任右光禄大夫,表面上是优待陈元达,提高他的地位,实际上是剥夺他的权力。因此太尉范隆等人都请求把自己的职位让给陈元达,刘聪这才重新任命陈元达担任御史大夫,仪同三司。靳月光有污秽淫乱的行为,陈元达奏报此事,刘聪迫不得已废黜了她,靳月光羞惭愤恨,于是自杀,刘聪因此怨恨陈元达。
夏季四月,晋朝实行大赦。
六月,盗贼掘开汉霸陵、杜陵以及薄太后陵,搜得很多金帛;诏令收回剩下的金帛,用来充实皇宫仓库。
辛巳日,实行大赦。
汉大司马刘曜进攻上党,八月癸亥日,在襄垣打败刘琨的军队。刘曜打算进攻阳曲,汉主刘聪派遣使者对他说:“还没有平定长安,应当先攻打长安。”刘曜于是返回蒲坂驻扎。
陶侃与杜弢互相攻伐,杜弢命令王贡出去挑战,陶侃在远处对王贡说:“杜弢身为益州的小吏,盗用州库中的钱财,他的父亲死了也不前去奔丧。你本来是个好人,为什么要追随他呢!天下难道会有一直到老都当贼寇的人吗?”王贡开始时把脚横在马上,听了陶侃的话后,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把脚放了下来。陶侃知道可以劝服他,就又派遣使者告诉他,并割断头发立下誓言,王贡于是归降陶侃。杜弢的军队溃乱逃走,他自己也逃走,死在途中。陶侃与南平太守应詹进军攻下长沙,平定了整个湘州。丞相司马睿根据皇帝的旨意赦免他的部下,擢升王敦为镇东大将军,加官都督江、扬、荆、湘、交、广六州诸军事,江州刺史。王敦开始自己选拔刺史以下的官员,变得更加骄纵蛮横。
当初,王如投降之后,王敦的堂弟王稜爱惜王如的骁勇,请求王敦将他安排在自己的麾下,王敦说:“这样的人奸险蛮悍难以教养,你的性情狷介急躁,难以宽容地对待他,反而会转化为祸患的根源。”王稜坚持请求,这才安排给他。王稜将王如安排在自己的左右,特别加以宠信。王如屡次与王敦的部将们比试箭法、臂力发生争斗,王稜因此杖责他,王如深以为耻。等到王敦暗地里对晋朝产生异心,王稜常常规劝他。王敦对王稜的想法与自己不一致而感到愤怒,于是秘密派人去激怒王如,使他杀掉王稜。王如趁着宴会间隙,请求舞剑助兴,王稜同意了。王如舞剑缓慢靠近王稜,王稜厌恶,并愤怒地呵斥他,王如径直向前刺死了王稜。王敦听说后,假装震惊,仍然逮捕王如并把他杀了。
初时,朝廷听闻张光死了,于是任命侍中第五猗担任安南将军,监荆、梁、益、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从武关出发。杜曾在襄阳迎接第五猗,并为哥哥的儿子迎娶第五猗的女儿,于是聚集了士兵一万人,与第五猗分别占据了汉水、沔水地区。
陶侃攻破杜弢后,乘胜进军攻击杜曾,心里有点轻视杜曾。司马鲁恬劝谏说:“凡是作战,应当事先了解双方的将领。如今您的部将,没有人比得过杜曾,不能轻易认为可以逼迫他。”陶侃没有听从劝谏,进军把杜曾包围在石城。杜曾的军队中骑兵多,暗中打开城门用骑兵突破陶侃的兵阵,又绕到陶侃军队的背后,反击陶侃,陶侃的士兵死了几百人。杜曾打算去顺阳,于是下马拜陶侃,告辞离去。
当时荀崧任都督荆州江北诸军事,屯守宛城,杜曾带领士兵包围了他。荀崧兵少粮尽,想向过去的部下襄城太守石览求援。荀崧的小女儿荀灌,只有十三岁,领着几十个勇士,趁夜越过城墙突围出去,一边战斗一边前进,终于到了石览那里;又替荀崧写信,向南中郎将周访求援。周访派儿子周抚率领三千兵士,与石览共同救援荀崧,杜曾逃走。
杜曾又给荀崧写信,请求讨伐丹水县的贼寇而贡献自己的力量,荀崧同意了。陶侃给荀崧写信说:“杜曾凶残狡猾,所谓‘鸱鸮是吃自己母亲的动物’曾就是这样的人,他不死,荆州境内就不会安宁,您应该记住我的话!”荀崧因为宛城军中兵少,想倚仗杜曾的力量作为外援,没有听从。杜曾又带领流亡的两千多人包围了襄阳,几天之后,没有攻克就回师了。
王敦宠信的吴兴人钱凤嫉妒陶侃立下功劳,数次诋毁陶侃。陶侃即将返回江陵,打算到王敦那里去陈说解释。朱伺以及安定人皇甫方回劝谏说:“您进去之后就一定出不来了。”陶侃没有听从。到了之后,王敦果真扣留陶侃不放,后来王敦将他降职为广州刺史,而任命自己的堂弟丞相军谘祭酒王廙担任荆州刺史。荆州的武将郑攀、马隽等人前往王敦那里,上书挽留陶侃,王敦动怒,没有同意。郑攀等人因为陶侃新近消灭了大贼寇,却反而遭到贬黜,导致大家群情激愤;又因为王廙猜忌暴戾很难共事,于是率领部众三千人前往涢口驻扎,向西迎接杜曾。王廙被郑攀等人攻打,逃奔到江安县。杜曾与郑攀等人又向北迎接第五猗共同抗拒王廙。王廙督率各路军队讨伐杜曾,再次被杜曾打败。王敦怀疑郑攀是接受了陶侃旨意,于是身披铠甲手持长矛将要杀陶侃,把陶侃押出来又带进去,反复四次。陶侃神色严肃地说:“您英明决断,能够决断天下的大事,为什么如此犹豫不决呢?”说完就站起来去厕所。谘议参军梅陶、长史陈颁对王敦说:“周访与陶侃是姻亲,就如同左右手一样,哪里有截断人的左手而他的右手没有反应的情况呢?”王敦于是打消了猜疑,安排了丰盛的宴席为陶侃饯行,陶侃于是连夜出发,王敦任用他的儿子陶瞻为参军。
当初,交州刺史顾秘去世,州里的百姓推举顾秘的儿子顾寿代理州政事务。帐下督梁硕起兵攻击顾寿,杀了他,梁硕便独自掌控了交州。王机由于自己强占广州,害怕王敦前来讨伐,于是向王敦请求改到交州任职。正遇上杜弘来王机这里投降,王敦想借用王机的力量来讨伐梁硕,于是把收降杜弘视为王机的功劳,命他转任交州刺史。王机抵达郁林,梁硕却将前刺史脩则的儿子脩湛迎来担任交州刺史,借以抗拒王机。王机不能进入,于是又与杜弘以及广州武将温卲、交州秀才刘沈商量返回重新占领广州。陶侃抵达始兴,州里的人都认为应当观察形势,不能轻易前进。陶侃没有听从,径直到达广州,但广州所辖诸郡县都已经迎奉王机。杜弘派使者假装投降,陶侃得知了他的阴谋,上前进攻杜弘,将他打败,在小桂抓住了刘沈,又派遣督护许高讨伐王机,将他赶跑了。王机在途中病死,许高掘出尸体砍下首级。部将们都请求乘胜攻打温卲,陶侃笑着回答:“我的威名已经非常显著了,还用得着派兵吗?只需一纸信函就可以平定了。”于是写信告谕温卲。温卲惊恐逃跑,陶侃的军队追击,在始兴抓获了温卲。杜弘也向王敦归降,于是平定了广州。
陶侃在广州没有什么事情做,于是每天早晨把一百块砖搬运到屋外,黄昏时又搬运回来。有人问他原因,陶侃回答说:“我正致力于恢复中原,如今的生活过于安逸悠闲,我担心到时不能够承担事务,所以自己锻炼身体罢了。”
王敦任用杜弘为部将,十分宠信重用他。
九月,汉主刘聪派遣大鸿胪赐给石勒弓箭,用策书封石勒为陕东伯,可以独断地进行征战讨伐,任命刺史、将军、郡守县令,分封列侯,到年终时再集中上报。
汉大司马刘曜入侵北地,朝廷诏令命麴允担任大都督、骠骑将军进行抵御。冬季十月,朝廷任命索
担任尚书左仆射、都督宫城诸军事。刘曜进军攻占了冯翊,太守梁肃逃往万年县。刘曜转而攻打上郡,麴允离开黄白城,在灵武驻守,由于兵力微弱,不敢贸然前进。
愍帝屡次向丞相司马保征召军队,司马保身边的官员都说:“被蝮蛇咬了手,壮士只能砍断手腕防止蛇毒蔓延。如今胡人贼寇士气正旺,应该暂时截断陇地的道路来观察形势的变化。”从事中郎裴诜说:“如今蛇已经咬头,难道也能把头截断吗?”司马保这才任命镇军将军胡崧为前锋都督,等各军集中之后才开始进发。麴允打算护送愍帝到司马保那里去,索
说:“司马保得到了天子,必定借以达成私心。”于是没有这么做。这样长安以西的地区,不再进贡朝廷物资,朝廷中的文武官员都饥饿贫乏,依靠采集野生的谷子活命。
凉州军士张冰捡到一方印玺,印文是“皇帝行玺”,献给了张寔,僚属们都来庆祝。张寔说:“这不是身为人臣所能留存的。”派使者送往长安。
四年(丙子,公元316年)
春季正月,司徒梁芬提议追尊吴王司马晏,右仆射索
等人引用魏明帝的诏书为例,认为不可行;于是追赠太保,谥号为孝。
汉宫宦官中常侍王沈、宣怀、中宫仆射郭猗等人,都受到宠信而掌权。汉主刘聪在后宫游玩宴乐,有时接连三天都不清醒,有时连续一百天不出后宫;从去年冬季开始不理朝政,政事一概委托给相国刘粲,只有裁定大臣的生死、升降官职时才让王沈等人进宫禀报。而王沈等人经常不禀报,而是凭借一己之私去决断,所以使得有些立下功勋的旧臣不被续用,而那些奸诈、谄谀的小人却在数日之内就升任二千石俸禄的高官。连年兴兵,武将士兵没有一点钱、帛之类的奖赏,而后宫国戚赏赐给仆人侍僮的,动辄多达几千几万。王沈等人的车乘服饰、住宅的规格都越过了亲王们,王沈等人的子弟及表亲担任郡守、县令的有三十多人,并且都是贪婪残忍的人,成为百姓的祸害。靳准以及他的全族都阿谀奉承王沈等人。
郭猗和靳准都与太弟刘义有仇怨,郭猗对相国刘粲说:“殿下是光文帝的长孙,皇上的嫡子,四海没有谁不将心寄托在您身上,为什么却想着把天下传给太弟呢?而且我听说太弟刘义与大将军刘骥暗中谋划趁三月上巳日宴会的时机发动叛乱,事情成功,应许以皇上为太上皇,大将军刘骥为皇太子,又应许卫将军刘劢为大单于。三王都处在不受猜疑的地位,并且手握重兵,凭借这样的条件来成就大事,没有不成功的。但是两王贪图一时的利益,不顾忌父亲、哥哥,他们一旦事成,皇上岂有保全的道理!至于殿下兄弟,就更不用说了;这样,东宫、相国、单于这些位置,全都属于刘义的儿子刘武陵兄弟了,如何肯辞让给别人!如今距离出现灾祸的日子已经十分紧迫了,应该尽早谋划这件事。我屡次向皇上说起这件事,但是皇上真诚地爱重亲情,因为我只是一个受过宫刑的人,最终不能令他取信。希望殿下不要将今天的话泄露出去,秘密地表奏刘惇谋反的情况。假使殿下不相信我,可以把大将军从事中郎王皮、卫军司马刘惇召来,赏赐他们恩惠,允许他们自首,从而向他们询问,就一定能够弄清楚。”刘粲答应了。郭猗偷偷对王皮、刘惇说:“二王谋反的情况,皇上与相国刘粲都得知了,你们参与了吗?”二人震惊地说:“没有。”郭猗说:“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决断,我只是怜惜你们的亲戚旧友都要被灭族罢了!”说完感叹着流泪。二人非常恐惧,连忙叩头哀求。郭猗说:“我为你们谋虑,你们会采用吗?相国询问你们,你们只说‘有这件事’;如果相国问责你们不事先禀奏,你们就说:‘我们确实身负死罪,但我们只是考虑到皇上宽厚仁爱,殿下也敦厚和睦,如果我们说了却没人相信,就会身陷诬陷挑拨的罪过而被处死,所以不敢言明。’”王皮、刘惇答应了。刘粲召来他们询问,两人没有同时到来,却说了同样的话,刘粲便认为刘惇真的要谋反。
靳准又对刘粲说:“殿下应当自居东宫,兼任相国,使天下尽早有所寄托。如今街谈巷议,都说大将军、卫将军想尊奉太弟发动变乱,时间约定为春季三月;倘若让太弟得到了天下,那么殿下就没有立足的地方了。”刘粲说:“应该怎么办呢?”靳准回答:“有人告发太弟要谋反,皇上肯定不会相信,应当撤掉对东宫的监视软禁,令宾客得以往来出入;太弟为人风雅,喜欢接待士人,一定不猜疑解禁有什么问题,浅薄的小人中不可能没有迎合太弟的意图而替他谋划的人。如此之后我替殿下表奏太弟的罪状,殿下拘捕太弟的宾客以及与太弟有交往的人进行审问,具备了狱案的供词之后,那么皇上就没有理由不相信了。”刘粲便命令负责监视软禁东宫的卜抽带领士兵离开东宫。
少府陈休、左卫将军卜崇,为人清廉正直,素来就厌恶王沈等人,即便是在公事场合,也不曾与他说过话,王沈等人深深地忌恨他们。侍中卜幹对陈休、卜崇说:“王沈等人的势力足以翻天覆地,你们自己估计一下谁能像东汉窦武那样与皇帝之间有亲密的关系,谁能像东汉陈蕃那样贤能?”陈休、卜崇说:“我们已经年过五十,职务地位已经很高了,只欠一死而已!为忠义献身,死得其所;怎么能俯首低眉地替阉党办事呢!走吧卜公,不要再说了!”
二月,汉主刘聪从后宫出来前往上秋
,下令逮捕陈休、卜崇以及特进綦毋达、太中大夫公师彧、尚书王琰、田歆、大司农朱谐,将他们全部诛杀,他们都为宦官所忌恨。卜幹哭泣着劝谏刘聪说:“陛下正在恭敬地寻求贤能之士,却在一个早晨屠杀七个卿大夫,他们全都是国家的忠良之臣,恐怕不可行吧!假使陈休等人有罪,陛下不将他们下送到有关部门,将他们的罪状审理清楚,天下的人从哪里得知呢!诏令尚在我那里,未敢宣布出来让大家知道,希望陛下能够仔细思考一下!”说完叩头到流血。王沈呵斥卜幹说:“卜侍中想违背诏令吗?”刘聪拂袖走进去,罢黜了卜幹,贬为庶人。
太宰河间王刘易、大将军勃海王刘敷、御史大夫陈元达、金紫光禄大夫西河人王延等人都进宫上表劝谏说:“王沈等人伪造圣旨,瞒天过海,在宫内奉承陛下,在宫外谄媚相国,位高权重,可以同君主相比,还培植了很多奸佞党羽,危害遍布海内。他们清楚陈休等忠臣,始终不渝地替国家尽心竭力,因此害怕陈休等忠臣揭发他们的奸恶罪状,所以才巧设奸计污蔑陷害陈休等人。陛下没有察觉,并仓促地将忠臣处以极刑,天地也为之痛彻心扉,朝廷内外都为之悲痛心惊。如今残留的晋朝还没有灭亡,巴、蜀地区还没有顺服,石勒图谋据守赵、魏地区,曹嶷打算在齐地称王,陛下的心腹四肢,没有一处不危险啊!却仍然宠信王沈等人再来助长混乱的局面,诛杀巫咸,杀戮扁鹊,我们担心这样会病入膏肓,变为不治之症,以后即使再想拯救,也为时过晚。请求罢免王沈等人的官职,交付有关部门治罪。”刘聪把这份奏表拿给王沈等人看,并笑着说:“这群小子被陈元达带领着,也都变成痴呆的人了。”王沈等人叩头流泪说:“我们这些小人,承蒙陛下赏识提拔,能够替陛下扫洒闺
,而王公、朝臣却嫉恨我们宛如仇敌,又对陛下含恨不已。希望陛下将我等投入鼎沸的油锅中,那么朝廷自然融洽和睦了。”刘聪说:“这样的胡言乱语是很平常的,你们哪里值得痛恨呢?”刘聪向相国刘粲询问王沈等人怎么样,刘粲大力称赞王沈等人的忠心与清廉;刘聪十分喜悦,将王沈等人封为列侯。
太宰刘易又去皇宫上疏极力劝谏,刘聪十分恼怒,将这份奏疏撕碎了。三月,刘易怒恨而亡。刘易素来忠心率直,陈元达仰仗他为后援,才能够尽心劝谏。刘易死后,陈元达哭得异常悲痛,说:“《诗经》说:‘贤臣良士都死光了,国家必将灭亡。’我既然不能继续进言了,还用得着默默不言地苟且偷生吗!”回去后就自杀了。
当初,代王拓跋猗卢偏宠小儿子拓跋比延,打算立他为继承人,便让长子拓跋六脩出去居住在新平城,并且废黜了他的母亲。拓跋六脩有良马,可以日行五百里,拓跋猗卢将马夺过来送给拓跋比延。拓跋六脩前来朝见,拓跋猗卢让他向拓跋比延行跪拜礼,拓跋六脩没有服从。拓跋猗卢于是让拓跋比延坐着自己辇车,派人引导随从,出去巡游。拓跋六脩远远地看见,认为是拓跋猗卢,于是在道路的左边伏首拜谒;等到走近一看,原来是拓跋比延,拓跋六脩羞惭愤怒地离开了。拓跋猗卢征召他而不来,非常生气,率领部众讨伐拓跋六脩,被拓跋六脩打败。拓跋猗卢身着百姓的服饰逃到百姓中,被一个贫贱的妇人认了出来,于是被拓跋六脩弑杀。拓跋普根原本在外面镇守,得知后便来赴难,攻打拓跋六脩,把他消灭了。
拓跋普根继立为首领,国中大乱,部落中新人与旧人之间互相猜忌,不断地自相残杀。左将军卫雄、信义将军箕澹,长久以来一直辅佐拓跋猗卢,为大众所依附,谋划投奔刘琨,于是对众人说:“听说旧人忌恨新人骁勇善战,想将新人全部杀掉,应该怎么办呢?”晋人与乌桓人都惊骇恐惧,说:“无论生死都追随二位将军!”于是与刘琨留在这里充当人质的儿子刘遵率领晋人以及乌桓人三万户、十万头马牛羊投奔刘琨。刘琨非常高兴,亲自前往平城安抚迎接他们,刘琨的军队从此再次振作起来。
夏季四月,拓跋普根亡,他的儿子刚刚出生。拓跋普根的母亲惟氏将他立为首领。
张寔下达命令:所属的官吏、百姓有能够指出自己的过错的,奖励布帛羊米。贼曹佐高昌人隗瑾说:“如今您处理政事,事无巨细,都亲自决断,有时兴师下达命令,州府的其他官员都不知道,万一处事失当,没有人代替受责。下级官吏都畏惧您的威势,都只是接受您的成命罢了。像这样,虽然赏赐千金,终究也没人敢说。我认为应当稍微损减一些您的聪明才智,凡是各种政事,都向下级官员们延请求教,令他们全都各抒所怀,然后加以选择施行,有益的建议自然会来,何必赏赐呢!”张寔大为喜悦,采纳了这个建议,提升了隗瑾三级。
张寔派遣将军王该率领五千步兵以及骑兵进发援助长安,并且送去诸郡县的贡品清单。朝廷诏令授予张寔都督陕西诸军事的官职,任命张寔的弟弟张茂担任秦州刺史。
石勒派遣石虎前往廪丘攻打刘演,幽州刺史段匹
派他的弟弟段文鸯支援刘演。石虎攻下了廪丘,刘演逃奔到段文鸯的军中,石虎俘获了刘演的弟弟刘启,回师。
宁州刺史王逊严厉凶猛,喜好杀人。五月,平夷太守雷炤、平乐太守董霸率领三千多户叛离,向成汉投降。
六月丁巳朔日,发生了日食。
秋季七月,汉大司马刘曜围攻北地太守麴昌,大都督麴允带领三万步兵及骑兵赶赴救援。刘曜围绕着城墙放火,浓烟滚滚,遮天蔽日,派奸细诈骗麴允说:“郡城已经沦陷,赶过去也来不及了。”部众们听了之后都非常害怕,四处逃散。刘曜追击,在磻石谷打败麴允,麴允撤回灵武,刘曜便占据了北地。
麴允性情仁慈宽厚,却不够果断,喜欢拿爵位取悦于人。新平太守竺恢、始平太守杨像、扶风太守竺爽、安定太守焦嵩都兼任征、镇将军,持有符节,并担任侍中、常侍;村堡的首领,小的也都让他们借用青银将军的名号;然而恩惠却不施及下层的士兵,所以造成将领们骄纵蛮横而士兵因怨恨而产生背离之心。关中危险动乱,麴允向焦嵩告急,焦嵩一向轻慢麴允,说:“必须等到麴允困窘时,才去救他。”
刘曜进发到达泾水以南地区,渭水以北的各个郡县全部溃败。刘曜擒获建威将军鲁充、散骑常侍梁纬、少府皇甫阳。刘曜向来听说鲁充贤能,就命把他活着带来,相见后,赐酒给他,说:“我得到了您,就不难平定天下了!”鲁充说:“我身为晋朝的将军,国家沦落败亡不敢求生。倘若承蒙您的恩德,希望您赐我速死。”刘曜说:“真是个义士。”赐给他剑,令他自尽。梁纬的妻子辛氏,十分美貌,刘曜召见她,打算纳娶她,辛氏大声哭泣说:“我的丈夫已经身死,从道义上讲我不能独活,再说一个妇人侍奉两个丈夫,您又怎么能接受呢?”刘曜说:“真是个贞女。”也听任她自尽,依据礼制将鲁充与辛氏都安葬了。
汉主刘聪立已故张皇后的侍女樊氏为上皇后,三个皇后之外,佩带皇后玺印绶带的还有七人。朝廷中受宠的小人掌权,刑罚与奖赏都混乱不堪。大将军刘敷多次流着眼泪恳切地劝谏,刘聪大怒,说:“你想让父亲我速速死去吗?为什么从早到晚活生生地哭人!”刘敷忧虑激愤,发病身亡。
河东平阳发生严重的蝗灾,百姓流亡、饿死的有十之五六。石勒派他的部将石越带领两万骑兵驻扎在并州,招集接纳流民,投奔他的百姓有二十万户。刘聪派遣使者责备石勒,而石勒不听从命令,私自与曹嶷勾结。
八月,汉大司马刘曜进逼长安。
九月,汉主在光极殿设宴宴请群臣,召来太弟刘义与群臣相见。刘义容貌憔悴,两鬓头发都白了,流着眼泪认错,刘聪也因此悲痛地哭泣;于是纵情饮酒极尽欢畅,像当初一样对待刘义。
焦嵩、竺恢、宋哲都带领军队救援长安,散骑常侍华辑监督京兆、冯翊、弘农、上洛四郡的军队,屯兵在霸上,但都畏惧汉兵的强大而不敢进发。相国司马保派遣胡崧领兵前去援救,在灵台与汉大司马刘曜交战,打败了他。胡崧害怕国威重新振作会使麴允、索
的势力变得强大,于是率领城西各郡的军队屯守在渭水以北地区而不前进,随后回师槐里。
刘曜攻破长安的外城,麴允、索
退回到小城自保。城内城外断绝了联系,城中饥荒严重,一斗米值二两金子,人吃人,死了的人超过一大半,兵士逃亡无法禁止,只有凉州的几千义兵死守不动。京城粮仓有几十个麦饼,麴允将饼弄碎做成粥来供愍帝食用,不久也吃完了。冬季十一月,愍帝哭泣着对麴允说:“如今这样穷困,外面没有救援,应该强忍耻辱出去投降,以使士人和百姓能够存活。”说完又慨叹地说:“误我大事的,是麴允和索
这二人啊!”派侍中宗敞向刘曜送交投降文书。索
暗中留住宗敞,又派他的儿子去游说刘曜说:“如今城中的粮食还足以维持一年,不是容易攻克的,如果许诺封索
为仪同、万户郡公,就请求献城投降。”刘曜斩杀了他,送回尸首,说:“身为帝王之师,应根据道义行事。我领兵十五年来,从来没有依靠诡计去打败敌人,一定是倾尽全部兵力战斗到底,然后夺取该地。如果按照索
所说的,那就是天下的人都厌恶统一,总是互相攻伐。若军队、粮食的确没有用完,便可以尽力坚守;但如果军粮竭尽军队微弱,你们也就应该早点醒悟上天的旨意。”
甲午日,宗敞到达刘曜的军营;乙未日,愍帝乘坐羊车,袒露着臂膀、嘴里含着玉璧、用车拉着棺材,从东门出去投降。群臣大声哭泣,登上车去拉愍帝的手,愍帝也不胜悲痛。御史中丞冯翊人吉朗感叹地说:“我的才智不能替国家出谋献策,武勇也不能为国捐躯战死,如何忍心君臣相随,向敌寇低头称臣侍奉呢?”说完就自杀了。刘曜烧毁了愍帝所带的棺材,接受了他口含的玉璧,派遣宗敞侍奉愍帝回宫。丁酉日,刘曜将愍帝以及公卿大臣迁移到自己的军营中;辛丑日,把他们遣送到平阳。壬寅日,汉君主刘聪前往光极殿,愍帝向前行稽首礼。麴允伏地悲痛地大声哭泣,扶不起来。刘聪愤怒,将他囚禁起来,麴允自杀。刘聪任命愍帝担任光禄大夫,封为怀安侯。任命大司马刘曜担任假黄钺、大都督、都督陕西诸军事、太宰,封为秦王。实行大赦,改年号为麟嘉。因为麴允的忠心刚烈,追赠为车骑将军,定谥号为节愍侯。又因为索
不忠,在都市将他斩首。尚书梁允、侍中梁濬等人以及各郡太守也都被刘曜杀死,华辑逃往南山。
干宝评论说:昔日高祖宣皇帝司马懿凭借他的雄才大略,顺时应命而崛起,性格深沉内向犹如城府一样,但能用宽广的胸怀容纳他人;使用权术谋略驾驭人才,了解人才,善于选拔任用。于是百姓全都相信他的才能,晋朝的法令制度开始构建。世宗司马师继承了司马懿开创的基业,太祖司马昭继承了先辈的事业,他们都破除了来自内部的阴谋,使前人开创的事业更加宏大辉煌。到了世祖司马炎,终于即位称帝,他仁慈宽厚地对待百姓,勤俭而保证用度,雍和而不放松,宽容而能够决断,统治遍及过去唐尧、虞舜时的疆域,所颁布的新历法延及遥远的边陲地带,当时出现了“天下无穷人”的民谣,虽然天下还没有全部太平,也足以显示百姓安居乐业了。
武皇司马炎去世后,陵墓的泥土尚没有干燥叛乱灾难就已接连发生。宗室的子弟没有援助辅佐皇城,地位最高的大臣没有能使百姓瞻顾仰望的高贵形象,早上是商朝的伊尹、周朝的周公,晚上就变成凶暴的夏桀与盗跖。国家政务数次落入乱臣贼子的手中,禁卫军队分散到四面八方,地方上没有像磐石一样能镇守一方的人才,关隘与城门还不及茅屋坚固。戎人、羯人相继称帝,怀帝、愍帝失去尊位,为什么呢?皇权旁落,国家的政务交给了毫无才能的庸人,没有确立礼义廉耻四维而苟且维持的政务却太多。
基础广大就很难倾覆,根基深广就很难拔出,政务条理清楚就不会紊乱,人心坚固地结连在一起就难以动摇。昔日拥有天下的人所以能够长治久安,就是这个缘故。周朝从后稷开始关爱百姓,经过十六代之后到了周武王才成为君主,他们积累了基础,树立了根本,是如此的坚固。如今晋朝兴起,建立基业树立根本,已经与古时有所不同。加上朝廷中欠缺纯正有德的人,乡间也缺乏不犯两次同样错误的乡老,风俗淫靡怪僻,什么是羞耻,什么值得崇尚,都失去了应有的准则。
学习的人将庄子、老子的学说奉为宗旨而废黜了《六经》,谈论的人视虚无放纵为明理而轻视礼教和谦逊,修身的人视放纵恣意为通达而蔑视节操信用,寻求出仕的人视能够以不正当的手段获得官职为高贵而鄙视遵守正道,为官的人视不分辨是非、不过问政务为崇高而耻笑勤于政务恪守职责的行为。所以刘颂屡次论说治世的道理,傅咸经常上书矫正过失,却都被称为庸俗之人;然而那些仰赖虚无荒废职守,凭借迎合放达恣意妄为的人,却都声名显扬于海内。像周文王处理政务从早晨一直忙到傍晚连吃饭都顾不上,周朝仲山甫处理事情昼夜不懈怠,都被耻笑贬低为如灰尘一样!从此在毁誉方面颠覆了善恶的事实,将感情与邪恶都投入到追求财物以及私欲的道路上,选拔官吏的人因人而不因才来选拔官吏,为官的人谋取私利,世家豪族、皇亲国戚的子弟破格提拔,不顾资历和秩序。悠悠人世,全都是追名逐利的士人;朝廷上下,没有推贤让能的行为。刘寔撰写《崇让论》,提倡推贤让能却没有人省悟,刘颂制定考核官员的九班之制却不被采纳。女人不懂得纺织、刺绣等女红,随心而动,有的抗拒公婆,有的杀戮姬妾陪媵,而她的父兄却不认为是罪过,天下也没人非议。礼制法度刑罚政令,在这里受到了严重的破坏。“国家即将灭亡,一定会先颠覆根本”,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
所以观察阮籍的行为而能觉察礼制名教溃败松弛的缘故,察视庾纯与贾充之间的纷争而能够觉察身为百官之长的大臣大多举止不端,考察平定东吴时竞相争功而得知将帅不谦让,思索郭钦的策谋而能觉察戎人、狄人即将挑起事端,观览傅玄、刘毅的言论而能得知百官中的奸邪之事,核察傅咸的奏议、《钱神论》而能看清公然施行宠幸、贿赂的情形。百姓的风气、国家的形势,既然已经这样,即使由凭借中庸之才、只知守成的君主来治理,也会担心导致祸乱,更何况我朝惠帝采用放任纵情的行为方式来治理天下呢!怀帝在动乱的局势中登上帝位,受制于势力强大的权臣;愍帝在朝廷奔波流亡之际即位,徒有虚名。晋朝的天下大势失去,如果没有名著当世的雄才出现,就不能再取得天下了!
石勒在坫城围攻乐平太守韩据,韩据向刘琨请求支援。刘琨刚刚获得拓跋猗卢的军队,打算仰仗这支军队的锐气来讨伐石勒。箕澹与卫雄劝谏说:“这支军队虽然是晋朝的百姓,但长久沦落在异族之地,不了解您的恩德与信义,恐怕他们难以调遣。不如暂时在内征收鲜卑人的剩余谷物,在外抢劫胡人贼寇的牛羊,封锁关卡据守险要之地,进行农业生产,停息军事行动,等待拓跋猗卢的军队被信义的教化感召,然后再调遣他们,那么功业没有不成就的道理。”刘琨没有听从,将这些人全部调遣出去,派遣箕澹率领两万步兵及骑兵作为前锋,刘琨屯兵广牧,为他们声援。
石勒得知箕澹到了,打算迎击箕澹。有人说:“箕澹兵士、战马都精壮强悍,他们的锋芒不可抵挡,不如暂时带兵避其锋芒,挖深沟修高墙壁来挫败他们的锐气,这样一定能够获得全面胜利。”石勒说:“箕澹的军队虽然人数众多,但从远方开赴而来,兵士疲乏,号令还没有统一,哪里称得上精悍强壮?如今敌寇来临,怎么能舍弃离开?大军一动,哪里还容易中途返回呢!如果箕澹趁着我军撤退的时候展开进攻,我军溃逃都顾不上,如何能挖深沟筑高墙呢!这是自取灭亡的方法。”当即将说话的人斩杀了。任命孔苌担任先锋都督,命令三军:“滞后出击的,斩首!”石勒据守险要之地,在山上设下疑兵,前面安排了两支埋伏的军队,派轻骑兵出去与箕澹交战,假装不能战胜而退逃。箕澹领兵追击,进入埋伏圈。石勒前后夹击箕澹的军队,大败箕澹,缴获数以万计的铠甲、战马。箕澹、卫雄带领一千多名骑兵逃往代郡,韩据弃城逃跑,并州境内为之惊骇恐惧。
十二月乙卯朔日,发生了日食。
司空长史李弘献出并州向石勒投降。刘琨进退无路,不知如何是好,段匹
派信使邀请他,己未日,刘琨率领部众从飞狐出发奔往蓟城。段匹
与刘琨相见,非常亲近敬重,与他联姻,并结为兄弟。石勒分别迁移阳曲、乐平的百姓前往襄国,安排了郡守、县令后回师。
孔苌在代郡攻打箕澹,杀了他。
孔苌等人又攻打强盗头领马严、冯
,攻打了很久都没有攻克。司、冀、并、兖四州的几万户流民在辽西,多次互相招引,百姓不能安居乐业。石勒就此向濮阳侯张宾询问策略,张宾说:“马严、冯
原本与您没有深仇大恨,流民们都思恋故乡,如今调动军队回师,选拔安排优秀的地方长官安慰招抚百姓,这样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肃清幽州、冀州的强盗,辽西流民将会竞相而来了。”石勒于是将孔苌等人召回来,任命武遂县令李回担任易北督护,兼任高阳太守。马严的士兵素来佩服李回的威严恩德,很多人都背叛马严而归附李回,马严畏惧出逃,投水而死。冯
带领他的部众投降。李回迁移到易京居住,追随他的流民不绝于道。石勒非常高兴,封李回为弋阳子,给张宾增加一千户的封邑,并擢升为前将军,张宾坚决推辞不接受。
丞相司马睿听闻长安沦陷,带领军队外出露宿野外,亲自穿上铠甲,向四方发布檄文,限定日期北征。因为水道运粮延误了日期,斩杀督运令史淳于伯。行刑的人用刀擦拭柱子,血逆流而上,一直向上流了二丈多到达柱子的末端才开始向下流,观看的人都认为淳于伯有冤屈。丞相司直刘隗进言说:“淳于伯罪不至死,请求罢免从事中郎周莚等人的官职。”于是右将军王导等人上奏疏承认罪过,请求免除职务。司马睿说:“政令刑罚失度,都是我的昏昧糊涂导致的。”他没有问罪任何人。
刘隗性格刚直不徇私情,当时的很多名士都被他弹劾过,但是司马睿总是加以宽恕,所以大家把怨恨都归集到刘隗身上。南中郎将王含是王敦的兄长,因为家族势力强大、地位显赫,所以傲慢放纵,一次请求任参佐以及郡守县令等官职就多达二十多人,并且多数不称职;刘隗弹劾王含,罗列罪名,事情虽然被压了下来,而王氏家族因此对他深怀忌恨。
丞相司马睿任命卲续担任冀州刺史。卲续的女婿广平人刘遐在河、济地区招集了一些人马,司马睿于是任命刘遐担任平原内史。
拓跋普根的儿子也死了,国人又立他的叔父拓跋郁律为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