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阏逢困敦（公元前297年），尽著雍困敦（公元前273年），凡二十五年。

赧王中

十八年（甲子，公元前297年）

十九年（乙丑，公元前296年）

楚怀王逃跑要回到楚国。秦国人发现了，封住通往楚国的道路。楚怀王从小路逃奔到赵国。恰逢赵主父在代，赵国不敢收留。楚怀王又要逃往魏国，秦国人追上了他，把他抓回秦国。

鲁平公去世，他的儿子鲁缗公姬贾即位。

楚怀王生病，在秦国去世。秦国将他的灵柩归还楚国，楚国人都很可怜他，像自己的亲人去世了一样悲伤。诸侯各国由此都指责秦国。

齐、韩、魏、赵、宋五国联合出兵攻打秦国，到了盐氏就撤回了。秦国把武遂归还给韩国，把封陵归还给魏国，以求和。

赵主父巡行新获取的领地，于是离开代；向西在西河遇到楼烦王，接受了他的士兵。

魏襄王去世，他的儿子魏昭王即位。

韩襄王去世，他的儿子韩釐王韩咎即位。

二十年（丙寅，公元前295年）

秦国的国尉司马错攻打魏国的襄城。赵主父与齐国、燕国联合一起灭掉中山国，把中山王迁到肤施。赵主父回国后，大加行赏，大赦罪犯，设置酒食，全国宴饮五天。

赵主父封长子赵章到代，号安阳君。安阳君平素奢侈，心里不服弟弟为王。赵主父任田不礼为国相。李兑对肥义说：“公子赵章身强力壮而骄蛮，党羽众多而欲望很大，田不礼残酷好杀而骄傲无礼，两人互相勾结，一定会有计谋。小人有了贪欲，考虑和谋划就会短浅，只看到利益，不顾危害，灾难必定很快就会降临。你的责任重大，权势很大，你将成为动乱的缘由，灾祸也会集中在你这里。你何不称病不出，并把政事交给公子赵成处理，不要被祸事牵连，不也很好吗！”肥义说：“昔日赵主父把赵王托付给我，说：‘不要改变你的标准，不要改变你的决心，要坚定执守，至死为止！’我再三叩拜接受命令并由史官记录下来。现在如果害怕田不礼的叛乱所带来的灾难而忘掉当年记下的东西，就是极大的背叛！俗话说：‘死去的人又活过来，活着的人问心无愧。’我要保全我的诺言，怎能只顾保全自身！你赐给我的忠告是对我好，即便如此，我已有诺言在先，终究不敢背弃！”李兑说：“好。你勉力而为吧！我能见到你也只有在今年了。”说罢流着眼泪走了出来。李兑多次拜见公子赵成，谋划提防田不礼的事情。肥义对信期说：“公子赵章与田不礼说话好听而实质凶恶，在内得到主父的欢心，在外施行暴虐之事。他们一旦诈称主父的命令而擅自发动政变，是很容易做到的。现在我担心这件事情，晚上都忘了睡觉，饿了都忘了吃饭，强盗随时出入不能不防备！从今往后，有要朝见君王的，必须先来跟我见面，我将先亲自前去，如果没有变故，而后赵王才能进去。”信期说：“好。”

赵主父让赵惠文王朝见群臣，而自己从旁边观察，他发现长子赵章很颓丧，反而俯首称臣，屈于他的弟弟之下，心里非常怜悯他。于是想把赵国分为两部分，让赵章在代称王，但这个计划还没有决定就放弃了。赵主父和赵王在沙丘出游，分别住在不同的行宫里，赵章、田不礼率领门徒作乱，他们诈称赵主父下令召见赵王。肥义先进去，结果被杀死了。高信便与赵王一起同赵章作战。公子赵成与李兑从国都邯郸赶到，于是发动四邑的军队入宫抵抗，杀死公子赵章和田不礼，消灭了他们的党羽。公子赵成任相国，称安平君；李兑任司寇。当时赵惠文王年幼，公子赵成、李兑掌握政权。公子赵章败退时，逃到赵主父那里，赵主父开门让他进去。公子赵成、李兑于是围困了赵主父；公子赵章被杀后，公子赵成、李兑谋划说：“因为赵章的事情，我们包围了主父；如果现在解散撤走军队，我们肯定会被满门抄斩！”于是又下令围住赵主父，命令说：“宫里的人晚出来的杀掉！”宫里的人全部逃了出来。赵主父想出来却不被准许，又没有食物，只好捕捉出生的鸟吃。三个多月后，他饿死在沙丘行宫。确定赵主父死后，赵国才向诸侯各国报丧。赵主父起初让长子赵章做太子，后来他得到美女吴娃，十分宠爱她，为了她几年不曾出宫上朝。吴娃生了儿子赵何后，便废黜太子赵章而立赵何为太子。吴娃死后，赵主父对赵何的偏爱减退，又怜爱原来的太子，想立两人为王。他犹豫不决，所以内乱发生了。

秦国罢免丞相楼缓，由魏冉代任。

二十一年（丁卯，公元前294年）

二十二年（戊辰，公元前293年）

二十三年（己巳，公元前292年）

秦国在解打败魏国军队。

韩国派公孙喜和魏国一起攻打秦国。穰侯向秦王推荐官职为左更的白起来代替向寿统率秦军，在伊阙打败了韩、魏二国的军队，斩杀二十四万人，捉住了公孙喜，夺取五座城池。秦王任白起为国尉。

秦王送信给楚王说：“楚国背叛了秦国，秦国将率领诸侯各国攻打楚国，希望你好好整顿士兵，我们痛快地打一仗！”楚王害怕，于是再与秦国讲和结亲。

楚襄王到秦国迎娶新娘。

臣司马光说：秦国太不讲道理了，害死楚怀王，威胁他的儿子楚襄王；楚国也太不争气了，忍其杀父之仇而同仇人通婚！呜呼！楚国君王如果能行正确的治国之道，任用贤臣，秦国即使强大，又怎能欺凌他呢！荀况说得好：“治国之道，如果妥善运用，则方圆百里的地方也可以独立，如果不妥善运用，则像楚国这样有六千里土地的也会被仇人奴役。”所以君王不专心力求治国之道，反而一味扩充声势，这就是国家之所以危亡的原因。

秦国魏冉因病辞职，改任客卿烛寿为丞相。

二十四年（庚午，公元前291年）

二十五年（辛未，公元前290年）

二十六年（壬申，公元前289年）

二十七年（癸酉，公元前288年）

秦国攻打韩国，攻下宛。

秦国烛寿被免去职务，魏冉再次被任为丞相，受封穰和陶两地，号称穰侯。又把宛封给公子巿，把邓封给公子悝。

魏国割让河东土地四百里、韩国割让武遂土地二百里给秦国。

魏国的芒卯以诈术被重用。

秦国派大良造白起、客卿司马错攻打魏国，军队到达轵，夺取大小六十一座城池。

冬季十月，秦王自称西帝，派遣使者立齐王为东帝，想约定一起攻打赵国。苏代从燕国来，齐王说：“秦国派魏冉来让我称帝，你认为如何？”苏代回答说：“我希望大王先接受，但不要称帝。秦王称帝，如果天下相安无事，大王再称帝，这也不晚。秦王称帝，如果天下都指责反对，大王就不再称帝，以收买天下人心，这是个大资本啊。况且要攻打赵国与讨伐有暴虐夏桀之名的宋国，哪个有利呢？现在大王不如放弃帝号以收买天下人心，然后发兵攻打暴虐的宋国，只要征服宋国，则楚国、赵国、魏国、卫国都会害怕。这样，我们名义上尊重秦国而使天下人都去憎恨它，这就是所谓的以卑为尊啊。”齐王听从了他的建议，只称帝两天便恢复原号。十二月，吕礼从齐国来到秦国，秦王也除去帝号，再度称王。

秦国攻打赵国，攻下杜阳。

二十八年（甲戌，公元前287年）

二十九年（乙亥，公元前286年）

秦国攻打赵国，攻下新垣、曲阳。

秦国司马错攻打魏国的河内。魏国献出安邑来求和，秦国将安邑城内的人民归还魏国。

秦国在夏山打败韩国军队。

宋国有只雀鸟在城角生下鹞鹰。史官卜卦说：“吉利。小鸟生出大鸟，一定称霸天下。”宋康王非常高兴，出兵灭掉滕国，攻下薛，向东打败齐国，夺取五座城池，向南打败楚国，夺取土地三百里，向西打败魏国军队。宋国成为与齐国、魏国实力相当的国家，宋康王于是对称霸更有自信。他想尽早成就霸业，因此便射天鞭地，砍倒神坛而后焚毁它，以表示自己的声威使鬼神都顺服。他在宫室中长夜饮酒，让宫室中的人都齐声高呼万岁，堂上的人就响应高喊万岁，堂下的人也响应高喊万岁，门外的人也响应高喊万岁，以至于城里的人没有敢不喊万岁的。天下的人都称他为“桀宋”。齐湣王起兵攻打宋国，人民逃散，城内不守。宋王逃到魏国，在温死去。

三十年（丙子，公元前285年）

秦王在宛会见楚王，在中阳会见赵王。

秦国的蒙武攻打齐国，攻下九座城邑。

齐湣王灭掉宋国后骄傲起来，便向南入侵楚国，向西入侵赵、魏、韩三国，他想吞并东西二周，自己做天子。狐咺直言劝谏他，被斩首于通往檀台的道路上。陈举刚直进谏，在东门被杀。燕昭王日夜安抚体恤百姓，使燕国更加富裕充足，于是他与乐毅谋划攻打齐国。乐毅说：“齐国凭着称霸的余力，土地广阔，人口众多，我们不容易独自攻打。大王一定要攻打它，不如联合赵国及楚、魏三国。”于是燕王派乐毅与赵国相约，另派使者联合楚国、魏国，再让赵国用攻打齐国的好处去诱惑秦国。诸侯各国害怕齐王骄横暴虐，都争着前来谋划与燕国合力攻打齐国。

三十一年（丁丑，公元前284年）

燕王发动全部兵力，任乐毅为上将军。秦国的尉斯离率领军队与韩、赵、魏三国的军队都来会合。赵王把相国的印授交给乐毅，乐毅统率秦、魏、韩、赵四国的军队攻打齐国。齐湣王集中全国的力量进行抵抗，双方在济水西岸交战，齐国军队大败。乐毅归还了秦国、韩国的军队，令魏国的军队分兵攻打宋国，安排赵国的军队收复河间。他自己率领燕军，向北长驱直入去追逐败军。剧辛说：“齐国大而燕国小，依靠诸侯各国的帮助来打败齐军，应该及时地攻占边境城邑来扩充燕国领土，这是长久的利益啊。现在经过边境城邑而不攻打，只是一味深入，这样既无损于齐国，也无益于燕国，只会结下深仇大恨，日后一定会后悔。”乐毅说：“齐王好大喜功，一意孤行，不与属下商议，废黜贤良人土，信任谄媚小人，政令贪虐残暴，百姓都很怨恨。现在齐国军队已被打败，如果乘胜进击，齐国人民一定会反叛，动乱在内部发生，那么齐国就可以图谋了。如果不乘胜进击，等到他们后悔以前的错误，改正错误而体恤属下，安抚人民，就难以图谋了。”于是率军深入齐国。齐国人果然大乱，失去控制，齐湣王逃走。乐毅进入临淄，夺取宝物、祭器，并送往燕国。燕王亲自到济水上慰问军士，大加赏赐，犒劳将士，封乐毅为昌国君，让他留在齐国继续攻打那些没有攻下的城邑。齐王逃到卫国，卫国国君让出宫室给他居住，向他称臣并供应所需的东西。齐王傲慢不谦让，卫国人攻击他。齐王又逃到邹国、鲁国，仍然面有骄色，邹、鲁两地闭门不接纳他，齐王又逃到莒地。楚国派淖齿率军营救齐王，由此被任为齐国国相。淖齿想与燕国瓜分齐国土地，于是捉住了齐王数说他的过错说：“千乘、博昌之间方圆几百里的土地，天上落下的血雨浸湿了衣服，你知道吗？”齐王回答：“知道。”“嬴、博之间，土地崩塌，可以见到泉水，你知道吗？”回答：“知道。”“有人对着宫门哭泣，找人却找不到，离开时又听到哭声，你知道吗？”回答：“知道。”淖齿说：“天上落下的血雨沾湿了衣服，这是上天警告你；土地崩塌，可以看见泉水，这是大地警告你；有人对着宫门哭，这是人在警告你。天、地、人都警告你，而你却不知引以为诫，怎能不杀！”于是在鼓里杀了齐王。

荀况评论说：国家，就是天下的利益和权势。有道德的人主持，可以得到大的安乐，大的荣贵，成为积善的源泉。没有道德的人主持，会带来大的危害，大的累赘，得到君王的地位还不如没有得到。等到形势极度糟糕，他即使想成为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也不可能了。齐湣王、宋康王就是这样。所以治理国家的君王如果行礼义就可以称王，树立诚信就可以称霸，玩弄权术就会灭亡。

领导国家呼吁礼义，就没有人可以害他。做一件不义的事、杀一个无罪的人而得到天下，有仁义的人是不会这样做的。君主持守国家的决心，像磐石一样坚固。所有与他一起致力于政事的人，都是仁人志士；所有如此来制定国家刑事法律的，就可以制定出良好的法律；君主极力这样主张，率领群臣而首先示范，就可以树立起礼义。如此，臣下能够以礼义仰望在位者，立国的基础就稳定了。立国的基础稳定，国家就会安定；国家安定，天下就会安定。所以说：用礼义立国，只要一天就可以众人皆知，商汤、周武就是这样。这就是所谓的树立礼义而称王。

即使道德还没有达到至善，礼义也没有做到完善，然而治理天下的条理纲要大致已经具备了。赏罚分明，得到天下的信任，使臣下清楚地知道其重要性。政令宣布之后，虽然看到了利害成败，却不欺骗百姓；盟约已经缔结，虽然看到了利害成败，却不欺骗缔约者。这样，则兵力强大，城池坚固，敌国畏惧；国家政令统一而明确，友邦就会信任。即使是在偏僻的小国家，声威也可以震动天下，春秋时期的五霸就是这样。这就是所谓的树立诚信而称霸。

带领着国家追逐功利，不申张正义，不遵守信誉，唯利是图；对内不惜欺骗人民而追求小利，对外不怕欺诈友邦而追求大利。对内不治理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却常常想要别人所拥有的东西。这样，臣下老百姓没有不以欺诈之心对待君上的。上位的欺诈下位的，下位的欺瞒上位的，于是上下分崩离析。这样，敌国就会轻视，友好国家就会疑忌，每日都以权术行事而国家不免日益衰弱，最终灭亡，齐湣王、薛公就是这样。所以他们在强大的齐国执政，不倡导礼义，不修明政治，不凭借它来统一天下，而只是常年派人向各国不断奔驰游说。所以齐国强大的时候，向南能够攻破楚国，向西能够侮辱秦国，向北可以打败燕国，在中原能够征服宋国。然而等到燕国、赵国起兵攻打齐国的时候，就像摧枯拉朽一样，齐湣王死去，国家灭亡，被天下人羞辱，后世提起恶人时必定引他为例。这并不是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不推崇礼义而玩弄权术的缘故。

以上三件事情，贤明的君主必须慎重抉择，仁人志士必须认真地辨别。善于抉择的人可以制服别人，不善于抉择的人则会被别人制服。

乐毅听说昼邑人王蠋非常贤良，命令军队围绕在昼邑三十里以内，不得进入。派人去请王蠋，王蠋辞谢不去。燕国人说：“你要是不来，我们就屠杀昼邑城里的人！”王蠋说：“忠臣不事奉两个君主，烈女不嫁两个丈夫。国家破灭，君主身亡，我不能使国家保存，而又想用兵力逼迫我，我与其苟且偷生，不如死去！”于是把脖子勒在树枝上，奋力跳跃，自尽而死。燕国军队乘胜长驱直入，齐国的城邑都听闻而崩溃。乐毅整顿燕国军队，禁止掠夺，寻求齐国的隐士贤人，给其声誉，以礼相待。又减轻人民赋税，废除暴虐的法令，修明原来的政令，齐国人民非常高兴。乐毅于是派遣左军在胶东、东莱渡过胶水；前军沿着泰山向东到达渤海，入侵琅邪；右军沿着黄河、济水行军，屯驻在东阿、鄄城，与魏国军队相连；后军沿着北海，安抚千乘；中军占据临淄，镇守齐国的都城。他还在城郊外祭祀齐桓公、管仲，表彰贤士的居住之地，赐封修治王蠋的陵墓。齐国人被燕国封君号、赏赐采邑的有二十多人，在蓟享有爵位的有一百多人。六个月之内，燕军攻下齐国七十多座城邑，都设为郡县。

秦王、魏王、韩王在周朝京师举行会议。

三十二年（戊寅，公元前283年）

秦国、赵国在穰地会盟。秦国攻下魏国安城，进军至大梁才退兵。

齐国的淖齿叛乱，齐湣王的儿子田法章改了姓名到莒地太史敫家里做佣人。太史敫的女儿惊奇田法章的相貌，认为他不是普通人，便可怜他而常常私下给他衣服和食物，因而与他私通。王孙贾跟从齐湣王，因为混乱而不知主子在何处，他的母亲说：“你早出晚归，我倚着大门盼望你回来；你傍晚出去，夜里不回来，我倚靠着街门盼望你回来。你如今事奉君王，君王跑了，你却不知道他在哪里，你还回来做什么！”王孙贾便来到集市呼喊着说：“淖齿使齐国混乱，杀害了湣王。想要和我一起去诛杀他的就袒露右臂！”集市上跟从他的有四百多人，一起去攻击淖齿，把他杀了。于是齐国的大臣争相寻找齐湣王的儿子，想立他为王。田法章害怕人们把自己给杀了，过了很久才敢说出自己的身份，于是大家立他为齐王，防守莒城来抵抗燕军，并在全国发布告：“齐王已经在莒地即位了！”

赵王得到楚国的和氏璧，秦昭王想要，请求用十五座城池来做交换。赵王不想给他，但害怕秦国的强大；想给他，又怕被欺骗。于是问蔺相如该怎么办，蔺相如回答说：“秦国用城池来换和氏璧而大王不答应，是我们理亏；而我们给秦国和氏璧而秦国不给我们城池，是秦国理亏。衡量这两种办法，宁可让秦国负我们。我愿前去奉送和氏璧，假如秦国不给我们城池，我一定完璧归赵。”赵王于是派他前往秦国。蔺相如到了秦国，秦王果然无意献出城池。蔺相如就诈骗秦王，取回和氏璧，派随从藏在怀里，从小路回到赵国，而自己却留在秦国听任处置。秦王认为蔺相如贤能，不但没有杀他，反而以礼相待，送他回到赵国。赵王封蔺相如为上大夫。

卫嗣君去世，他的儿子卫怀君即位。卫嗣君在位时喜欢刺探别人的隐私小事。有个县令曾揭起褥子而露出下面的破席子，卫嗣君听说这件事，便赏赐给他一张席子。县令非常吃惊，以为国君是神明。卫嗣君还派人经过关卡，用金子贿赂查关的人，然后召来查关的人，问他是否有客人经过时给了他金子，让他赶紧送回去。查关的人非常害怕。卫嗣君宠爱泄姬，器重如耳，但又怕他们两个人因受到宠爱而欺骗自己，于是就重用薄疑，让他与如耳相敌，尊崇魏妃来与泄姬相抗衡，说：“以此可以互相参考比较啊。”

荀况评论说：卫成侯和卫嗣君，都是搜刮人民、精于计算的国君，没有做到取得民心。郑国的子产，能取得民心，但没有能够善于为政。齐国的管仲，善于为政，但没有做到修明礼义。所以修明礼义的能够称王，善于为政的人可以使国家强大，取得民心的人可以使国家安定，而搜刮人民的人必定灭亡。

三十三年（己卯，公元前282年）

三十四年（庚辰，公元前281年）

三十五年（辛巳，公元前280年）

秦国攻打赵国，攻取两座城池。

秦国攻打赵国，攻取石城。

秦穰侯魏冉再次担任丞相。

楚国想要与齐国、韩国共同攻打秦国，借此图谋周朝。周王派东周的武公对楚国令尹昭子说：“周朝不可以图谋。”昭子说：“要图谋周朝，那是没有的事；虽然如此，周朝为什么不能图谋呢？”武公说：“西周的土地，取长补短，不过百里。西周名义上是天下共主，抢夺这块地方并不足以使国家富强，得到那里的民众也不足以使军队强劲。尽管如此，攻打它的要被加上弑君的罪名。但是仍然有人想去攻打它，这是因为祭祀重器在那里的缘故啊。老虎的肉腥臊而又有尖牙利爪护身，人们还去攻击它；如果使山泽中的麋鹿披上老虎的皮，攻击它的人必定增加万倍了。分割楚国的土地，足以使国家富强；压制楚国的名声，又足以尊崇周王的名声。现在你想诛杀天下拥戴的周王，占有夏、商、周三代相传的礼器，礼器一旦运回南方，各国征讨的军队也随之就到了！”于是楚国中止了原来的计划。

秦国大将白起打败了赵国军队，杀死二万人，夺取代地的光狼城。秦国又派司马错发动陇西军队，从蜀地攻打楚国的黔中，攻取此地。楚国献出汉水以北及上庸两地。

三十六年（壬午，公元前279年）

秦国大将白起攻打楚国，夺取鄢、邓和西陵。

秦王派使者告诉赵王，愿意与之和好并在黄河外的渑池举行会议。赵王不想去，廉颇、蔺相如献计说：“大王如果不去，会显示赵国弱小而且胆怯。”赵王于是前去，蔺相如随行。廉颇送他们到边境，与赵王告别说：“大王此行，估计在路上的时间，到会议全部结束，再到回来不会超过三十天。如果三十天后您还没有回来，请准许立太子为王，以断绝秦国的贪念之心。”赵王答应了。在渑池相会时，秦王与赵王饮酒。饮酒到酣畅之际，秦王请赵王鼓瑟，赵王便鼓瑟。蔺相如也请秦王击缶，秦王却不肯。蔺相如说：“在五步之内，我可以用我颈上的血溅到大王身上！”秦王左右卫士想杀死蔺相如，蔺相如怒目呵斥，左右卫士都畏缩不敢上前。秦王非常不情愿地击了一下。酒宴结束，秦国始终不能把非分的要求强加于赵国。赵国人也早有准备，秦国不敢轻举妄动。赵王回国，任蔺相如为上卿，地位在廉颇之上。廉颇说：“我做赵国将军，有攻城作战的功劳。蔺相如本来不过是卑贱小民，只不过以能说善辩而位居我之上。我觉得羞耻，忍受不了在他之下！”便宣称：“我见到蔺相如，一定要羞辱他！”蔺相如听说此事后，不愿意和他会面；每次上朝，常声称病了，不想和廉颇争排列高下；出门要是远远看见廉颇，就让自己的车回避。蔺相如的门下舍人都以此为耻。蔺相如说：“你们看廉将军与秦王相比，谁更威严？”回答说：“不如秦王威严。”蔺相如说：“面对秦王那么威武，我都敢在朝廷上呵斥他，羞辱他的群臣。我虽然愚笨，难道独独怕廉将军吗！我是考虑到，强大的秦国之所以不敢对赵国出兵，就是因为我和廉将军两个人都在啊。现在要是我们两虎相争，势必不能都活着。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先考虑到国家的利益而后才考虑个人的私仇啊！”廉颇听说后，便赤裸着上身、背上背着荆条到蔺相如府上来请罪，两人从此结为生死之交。

当初，燕国攻打齐国的安平，临淄市的一个小官田单正在安平城中，他让家族的人都用铁皮罩在车轴上。等到城被攻破，人们争相夺门而出，都因为车轴折断，车辆破坏，被燕军俘虏；只有田单的族人因铁皮罩着车轴而免于被擒，于是逃到即墨。当时齐国大部分地区都属于燕国，仅有莒城、即墨没有被攻克。乐毅合并右军、前军来包围莒城，合并左军、后军来包围即墨。即墨大夫出战而被杀。即墨人说：“安平之战，田单的族人因铁皮罩着车轴得以保全，可见田单足智多谋，熟习兵事。”于是共同拥立他为将军来抵抗燕军。乐毅围攻这两座城池，过了一年仍未能攻下，便下令解除包围，离开城池在九里之外修筑营垒，下令说：“城中出来的民众不要抓捕他们，有贫困的人要赈济他们，让他们重操旧业，以安抚新攻占地区的人民。”三年之后城还没有攻下。有人向燕昭王进谗言：“乐毅智谋超人，攻打齐国，一口气攻下七十多座城池。现在只有两座城攻不下，不是其能力不能攻下，之所以三年没有攻下，就是他想仗着兵威来降服齐国人心，南面称王罢了。现在齐国人已经降服，他之所以没有发兵，是因为妻子、儿女在燕国的缘故。况且齐国多美女，他会忘记他的妻子。希望大王好好考虑！”燕昭王于是置办盛大的酒宴，找出说坏话的人而责备他说：“先王倡导全国礼让贤士，不是为了贪图土地留给子孙。不幸的是继承人缺少德行，不能承受大业，国内人民都不顺从。齐国是无道的国家，趁着我们动乱时害死先王。我即位以后，对此恨之入骨，所以广泛延请群臣，对外招待宾客，以求报仇。有能让我成功的，我愿意和他共同执掌燕国大权。现在乐毅为我攻下齐国，夷平齐国宗庙，让我报了仇，齐国本来就应该归乐毅所有，不归燕国所有。乐毅如果能拥有齐国，与燕国同为列国，结为友好的邦国，以抵抗诸侯各国的进犯，这正是燕国的福气，也是我的心愿啊！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呢！”于是处死了进谗言的人。又赏赐给乐毅妻子王后的服饰，赏赐给他的儿子公子的服饰，又赐给他君王乘坐的车马，及后面跟随的属车百辆，派宰相把这些奉送给乐毅，立乐毅为齐王。乐毅惶恐，不肯接受，一再拜谢，上书以死盟誓。从此齐国人敬服乐毅仁义，诸侯各国也畏惧他的忠信，没有敢再谋害他的了。不久，燕昭王去世，燕惠王即位。惠王做太子时，曾与乐毅有过不愉快的事情。田单听说后，便派人到燕国施行反间计，散布谣言说：“齐王已经去世，攻不下的城池只有两座了。乐毅与燕国新王有怨恨，害怕被杀而不敢回国，他现在名义上是攻打齐国，实际上是想率领军队南面称王。齐国人没有归附，所以他放缓攻打即墨，以等待时机成事。齐国人所害怕的，是其他将军来攻打，那样即墨就会被攻破了。”燕惠王本来就怀疑乐毅，又中了齐国的反间计，于是派骑劫代替乐毅为将军，召回了乐毅。乐毅知道燕王换将不怀好意，于是投奔赵国。燕军将士从此都气愤惋惜，将士之间出现不和。

田单命令城中的人吃饭时一定要先在庭院里祭祀祖先，飞鸟都因祭饭而翱翔盘旋着落到城中。燕国人觉得奇怪，田单又散布谣言说：“应当是有神师下凡来教导我们。”有个士兵说：“我可以做神师吗？”说完转身便走。田单起身追他回来，让他面东而坐，奉他为神师。士兵说：“我欺骗你的。”田单说：“你不要说出来。”便以老师之礼对待他，每次发布命令，都必定声称奉神师之命。田单又令人散布谣言说：“我们只怕燕军把俘虏的齐兵割掉鼻子，把他们放在前方作为前导，那样即墨就被攻破了！”燕国人听说后，照着谣言说的去做了。城中的人看到投降燕军的人都被割掉了鼻子，都很愤怒，坚持守城不投降，唯恐被俘获。田单又使出反间计，说：“我们害怕燕国人掘开我们城外的坟墓，那样会让我们寒心。”燕军把城外的坟墓都挖毁了，焚烧死人的尸体。齐国人从城上看见，都痛哭流涕，想要一起出战，怒气比以前增加十倍。田单知道士兵现在可以任用了，于是亲自拿起版、锹，和士卒一起筑城，把自己的妻妾也编进军队，把吃的东西尽量都拿去犒劳士兵。他命令披甲的士兵都埋伏起来，让老弱、女子登城守卫，又派使者去燕国约定投降，燕军都欢呼万岁。田单又收集百姓的钱财，得到一千镒黄金，命即墨的富豪送给燕国将军，说：“马上就要投降了，希望不要抢劫掠夺我们的族人！”燕国将军很高兴，答应了他们。燕军更加松懈。田单在城中搜集到一千多头牛，给牛披上红色绸衣，画上五彩龙纹，在牛角上绑上兵刃，而在牛尾绑上灌注了油脂的苇草，然后点燃尾端，在城墙上凿了几十个洞，夜间赶出牛群，有五千名壮士紧跟在后面。牛尾被火烧热，都愤怒地奔向燕军。燕军大为吃惊，看到牛身上都是龙纹，所碰到的都非死即伤。城中民众呼喊连天，跟随在后，老弱者都敲击铜器，发出的声音震动天地。燕军受到惊吓，溃败逃走。齐国人杀死骑劫，追逐逃亡的燕军，凡是经过的城邑都反叛燕国，再度归附齐国。田单的士兵逐日增多，乘胜追击，燕军日益败亡，逃跑到黄河边，齐国的七十多座城池都收复了。于是到莒地迎接齐襄王。进入临淄后，封田单为安平君。齐襄王封太史敫的女儿为王后，生下太子田建。太史敫说：“我女儿不经过媒人约定而自己出嫁，不是我的后代，玷污了我的家风！”终身不见王后，但王后并不因他不见而失去为子女应有的礼节。

赵王把乐毅封在观津，对他非常尊宠，以此来警示燕国和齐国。燕惠王便派人去指责乐毅，并向他道歉说：“将军听信传言，因为与我有怨恨，就抛弃燕国，归附赵国。将军为自己打算是可以的，然而又如何报答先王对将军的知遇之恩呢？”乐毅回信说：“从前伍子胥游说吴国，他的建议被吴王阖闾采纳，吴国的土地扩展到郢地；而吴王夫差就不是这样了，他赐给伍子胥皮囊，把装着伍子胥尸体的皮囊抛进江中。夫差不明白伍子胥先前的建议对吴国成就功业起到的作用，所以沉伍子胥的尸体于江中而不后悔；伍子胥不能早日看出不同的君王的气度也是不同的，所以尸体虽沉入江底而魂灵却愤恨不化。免去灾祸，立下功业，以彰明先王的业绩，是我的上策。自己遭别人诋毁诽谤，破坏先王的英名，是我最恐惧的。蒙受了不能预测的罪名，就以新的宠幸为利益，这是我在道义上绝不敢做的。我听说古代的君子，绝交绝不口出恶言；忠臣离开国家，也不洗清自己的声誉。我虽然不才，也多次从君子身上受到教益。谨请大王多加留意啊。”于是燕王又封乐毅的儿子乐閒为昌国君，而乐毅也往来于燕国，再与燕国修好，最后死在赵国，谥号望诸君。

田单任齐国丞相，经过淄水时，有一位老人因渡淄水而受了寒，出水后不能行走。田单便解下自己的皮袍给他穿上。齐襄王听说后非常厌恶他，说：“田单施恩于人民，是想要夺取我的国家吗？我要不早些打算，恐怕以后有变！”见左右无人，殿阶下只有一个穿珠子的人，襄王便叫他过来问道：“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回答：“听见了。”襄王说：“你认为怎样？”回答说：“大王不如把这件事引为自己的善行。大王可以奖赏田单的善心，下令说：‘我担心人民饥饿，田单就收留他们，给他们食物；我担心人民寒冷，田单就脱下自己的皮袍，给他们穿上；我担心人民劳累，田单也有这种担心，这正符合我的心意。’田单有善行而大王奖赏他，那么田单的善行也就是大王的善行啊。”襄王说：“好。”于是赏赐田单酒食。几天过后，穿珠子的人又来拜见齐襄王说：“大王在朝见群臣时应该召见田单，在殿庭上拱手致谢，亲口慰劳他。然后发布命令寻找饥饿的百姓，并收养他们。”于是齐襄王派人到街头巷子里去探听，听到大夫们互相说：“哦！田单爱护百姓，是大王教导他的啊！”

田单向齐王推荐貂勃。齐王有九个宠幸的大臣，都想中伤安平君，他们争相对齐王说：“燕国攻打齐国时，楚王派将军率领军队一万人帮助齐国。现在齐国已经安定，社稷也已经稳固，何不派使者去向楚王道谢？”齐王问：“左右的人谁可以去呢？”九个人都说：“貂勃可以去。”貂勃出使楚国，楚王接见并款待他，几个月都不让他回去。九个人又争相对齐王说：“貂勃一个人能受到楚国万乘车马的待遇，难道不是仗着安平君的权势吗！况且安平君与大王之间，没有君臣上下的区别，他心怀不良的意图，对内安抚百姓，对外关怀戎狄，礼待天下的贤士，他有志要有所作为，希望大王明察！”又有一天，齐王说：“召国相田单进来！”田单摘下帽子，光着脚，袒露着上身进来，告退时请齐王赐以死罪。过了五天，齐王说：“你没有得罪我。只是你行你臣子的礼节，我行我君王的礼节罢了。”貂勃从楚国回来，齐王赐酒招待。饮至酒酣之际，齐王说：“召国相田单进来！”貂勃离开座位叩头下拜说：“大王跟周文王相比，如何？”齐王回答说：“我不如周文王。”貂勃说：“是的，我本知大王不如周文王。那么大王比齐桓公如何？”齐王回答：“我也不如齐桓公。”貂勃又说：“是的，我也知道大王不如齐桓公。然而周文王得到吕尚，尊他为太公；齐桓公得到管仲，尊他为仲父。现在大王您得到安平君田单而叫他‘单’，怎么能说出这种亡国的话呢！何况自开天辟地，有人民以来，作为臣子的功劳，谁能比安平君更多？大王不能守住自己的社稷，燕国发兵攻打齐国，大王逃到城阳的山里，安平君以人心不安的即墨方圆三里之城，五里之郭，疲惫不堪的士兵七千人，力擒燕国的司马而收复齐国千里土地，这些都是安平君的功劳啊！当时如果安平君舍弃城阳的大王而自立为齐国的大王，天下没有人能阻止他。然而他从道德大义计议，认为那样做坚决不可以，所以架起栈道木阁到城阳山里迎接大王和王后，大王才能得以回来，统治百姓。现在国家已经安定，人民已经安心，大王却叫他‘单’，即使是小孩子也不会这样做的。大王要立即杀掉那九位大臣以向安平君谢罪，不然的话，国家就危险了啊！”齐王于是杀掉九位大臣，流放他们的家属，更以夜邑地方一万户的俸禄赏赐安平君。

田单要攻打狄，前去拜见鲁仲连。鲁仲连说：“将军攻打狄族，攻不下。”田单说：“我凭着即墨的残兵败将攻破了拥有万辆战车的燕国，收复齐国沦陷的土地，现在攻狄却攻不下，为什么呢？”上车没有告辞就离去了。于是攻打狄，三个月未能攻下。齐国小孩作歌谣唱道：“大冠像簸箕，长剑支下巴。现在攻打狄却攻不下，枯骨堆成小山丘。”田单于是害怕了，问鲁仲连说：“先生说我攻不下狄，请让我知道您的理由。”鲁仲连说：“将军在即墨时，坐着就编织草鞋，站着就手拿铁锹，为土兵们唱歌：‘无处可去了！宗庙灭亡了！今天必须多努力，否则将无处归宿！’当时，将军有战死的决心，士兵没有活着的念想，听见您的话没有不挥泪奋臂想要作战的，所以打败了燕国。现在将军您东有夜邑的俸禄，西有淄上的游乐，腰上系着黄金带，游骋在淄水、渑水之间，有生的乐趣，没有战死的决心，所以不能胜利啊！”田单说：“田单会有决心，是先生鼓励的啊。”第二天，他鼓励士气，巡察城池，站在矢石交错的战场，手持鼓捶，击鼓进攻，狄被攻下。

起初，齐湣王灭宋国以后，想驱赶孟尝君。孟尝君投奔魏国，魏昭王任他为国相，与诸侯各国一起攻打齐国。齐湣王去世，齐襄王收复国土，孟尝君独立于诸侯各国，不属于任何国家。齐襄王因为刚即位，害怕孟尝君，便与他相约和好。孟尝君去世后，几个儿子争相夺位，齐国、魏国共同灭掉薛，孟尝君断绝了后代。

三十七年（癸未，公元前278年）

三十八年（甲申，公元前277年）

三十九年（乙酉，公元前276年）

四十年（丙戌，公元前275年）

四十一年（丁亥，公元前274年）

秦国派大良造白起攻打楚国，攻取郢城，火烧夷陵。楚襄王军队散开，于是不能再战，向东北迁国都至陈。秦国以郢城为南郡，封白起为武安君。

秦国武安君平定巫、黔中，开始设置黔中郡。

魏昭王去世，他的儿子魏安釐王即位。

秦国武安君攻打魏国，攻取两座城池。

楚王召集东部地区的军队，得到十几万人，又向西攻取长江以南十五座城邑。

魏安釐王封弟弟魏无忌为信陵君。

秦国相国穰侯魏冉攻打魏国。韩国派暴鸢率军救魏，穰侯魏冉大败韩军，斩杀四万人。暴鸢逃到开封。魏国献上八座城池求和。魏冉又攻打魏国，赶走魏将芒卯，进入北宅。魏国割让温地来求和。

魏国再次与齐国合纵。秦国派穰侯魏冉攻打魏国，攻取四座城池，斩杀四万人。

鲁湣公去世，他的儿子鲁倾公姬雠即位。

四十二年（戊子，公元前273年）

赵国、魏国联合攻打韩国华阳。韩国向秦国告急，秦王不去营救。韩国相国对陈筮说：“事情危急啊！希望您抱病连夜为我走一趟！”陈筮到了秦国，拜见穰侯。穰侯说：“事情很危急吧？所以派你来。”陈筮说：“不急。”穰侯生气地说：“为什么？”陈筮说：“韩国要是危急，就会转而向别的国家求救。现在正因为还不急，所以再来秦国求救。”穰侯说：“我出兵。”于是与武安君白起及客卿胡阳率军营救韩国，行走了八天后到达，在华阳城下打败魏军，赶走芒卯，俘虏三个将军，斩杀十三万人。武安君又与赵国大将贾偃交战，把赵兵二万人淹死在黄河中。魏国的段干子请求割让南阳给秦国以求和。苏代对魏王说：“想要得到秦国相印的，是段干子；想要得到土地的，是秦国。现在大王让想得到土地的秦国控制相印，让想要得到相印的段干子来控制魏国的土地，这样的话魏国的土地全要丧失掉了！献出土地去事奉秦国，好像抱着干柴去救火，干柴没有烧完，火就不会灭。”魏王说：“话是这样说。但是，事情已经开始这样了，不能改变了！”苏代回答说：“下棋之所以看重‘枭子’，是因为它方便时可以吃其他的棋子，不方便时可以停止。现在大王施用智谋为何还不如下棋用‘枭子’那样灵活呢？”魏王不听苏代的话，割让南阳来求和。南阳，实际上就是修武一带。

韩釐王去世，他的儿子韩桓惠王即位。

韩国、魏国已经向秦国屈服，秦王想派武安君白起与韩、魏一起攻打楚国。军队还没有出发，楚国的使臣黄歇到来了，黄歇听说此事，害怕秦国乘胜一举灭掉楚国，于是上书秦王说：“我听说物极必反，寒冬、酷夏就是这样；走极端会危险，垒叠棋子就是这样。现在秦国的土地遍及天下，已有天下的三分之二，这是自有人民以来，拥有万辆车马的大国从未有过的事情。楚国三代先王都不敢忘记与齐国接壤，以断绝合纵的事情。如今大王派盛桥在韩国掌权，盛桥把韩国土地割给秦国，大王不用出动甲兵，不用威势，就得到百里土地，大王可谓贤能啊！大王又出兵攻打魏国，堵住大梁的门户，攻下河内，攻取燕、酸枣、虚、桃，进入邢丘，魏国士兵云集而不敢营救，大王的功业太多了！大王使军队休息，两年后再度出兵，又吞并蒲、衍、首、垣，兵临仁、平丘，使黄、济阳被围困，魏国终于屈服了。大王又攻取濮磨之北，使齐国和秦国的中部互相连接，断绝楚国、赵国的脊背，诸侯各国多次会合而不敢前来营救，大王的声威可谓天下无双了！大王如果能保住功业、守住声威，收敛攻取的想法，而在领地上厚施仁义，断绝后患，那么，大王绝对不只是三个圣王之后的第四个，五个霸主之后的第六个！但是大王如果倚靠士兵众多，倚赖兵力强大，趁着打败魏国的威势，想用武力使天下诸侯各国的国君都向您称臣，我恐怕会有后患啊。《诗经》说：‘凡事都有开端，却很少有善终。’《易经》说：‘狐狸渡水，浸湿了尾巴。’这都是说开始容易，结束困难啊。当年吴国相信越国，从而出兵攻打齐国，在艾陵战胜齐国后，回来时却被越王在三江之滨擒住。智瑶信任韩、魏两国，从而攻打赵国，围攻晋阳时，眼看就要胜利了，韩国、魏国却突然背叛，把智瑶杀死在凿台之下。如今大王妒恨楚国不灭亡，却忘记了楚国灭亡会使韩国、魏国强大，臣下我为大王打算，不要攻取楚国啊。楚国，是援手；邻国，是敌人。现在大王相信韩国、魏国与秦国亲善，这正像当初吴国信任越国，我恐怕韩国、魏国表面谦恭是为了免除危难，实际上是在欺骗秦国啊。为什么呢？因为大王对于韩国、魏国并没有再世的恩德，却有累世的怨恨啊！韩国、魏国的父子兄弟接连死在秦人之手的，将近有十代了，因此韩国、魏国不灭亡，是秦国社稷的忧患啊。现在大王帮助他们一起攻打楚国，这不是太错误了吗！况且攻打楚国从哪里出兵？大王要向仇敌魏国、韩国去借路吗？那样的话，到出兵之日大王就会担心军队回不来。大王如果不向仇敌韩国、魏国去借路，则必须要先攻打随水的西面，那里都是山川、大河、山林、深谷，这些地方都不产粮食，这样的话，大王就会有征服楚国的恶名而没有得到土地的实际利益。况且大王攻打楚国时，四国必定全部起兵来响应大王。当秦国、楚国的军队交战时，魏王就会出兵攻打留、方與、铚、湖陵、砀、萧、相等地，宋国原来的土地会被夺取；齐国人也会向南攻打楚国，必定夺取泗上，这些都是平原，是四通八达、肥沃的地方。如果这样，天下的国家没有比齐国、魏国更强大的了。我为大王打算，不如与楚国亲善。秦国、楚国联合起来合为一体攻打韩国，韩国必定拱手臣服；大王再控制华山以东的险要，利用九曲黄河的地利，韩国必定成为您的关内一侯。这时大王再派十万军队戍守郑，使魏王提心吊胆，许、鄢陵被困后，上蔡、召陵与大梁也就无法来往了。这样，魏国就成了您的关内一侯。大王若是与楚国亲善，而关内韩国、魏国两个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向齐国索要土地，齐国西部的土地便垂手可得了。大王的土地横贯西海、东海，控制天下，这样燕国、赵国就不能与齐国、楚国联合，齐国、楚国也不能与燕国、赵国联合。然后大王再率兵撼动燕国、赵国，一直逼进齐国、楚国，这四个国家不用等到被痛击，就会自己臣服了。”秦王听从了黄歇的话，阻止武安君发兵，辞谢了韩国、魏国，让黄歇回国，与楚国缔结了亲善的条约。